巍峨莊嚴的大明宮丹鳳門下,一名穿著青袍的內侍,小碎步的走到了外間等候的諸官之前。
肅然的看了眾官一眼,青袍內侍立刻朗聲傳道:「天後有旨,宣南昌郡王紫宸殿見駕。」
身著紫色五蟒五章郡王袍,頭戴黑色三彩七梁冠,年輕俊朗的李絢,向前走了兩步,和諸官拉開距離,然後拱手上揖:「臣李絢遵旨。」
青袍內侍在前,李絢跟隨在後,朝著紫宸殿而去。
身後一眾等待的朱紫大員神色平靜,隻有更後麵的那些五六品官員,才好奇的張望。
李絢眉眼低垂,肅穆恭敬的跟在青袍內侍身後,絲毫不外看半點。
大明宮三大殿,含元殿是大明宮的大朝正殿,是舉行重大慶典和朝會之所;含元殿正北是宣政殿,為皇帝臨朝聽政之所;紫宸殿位於宣政殿以北,常日聽朝而視事的地方,是為內朝。
平日裡,在這裡處理政務的,是武皇後。
宏大氣象的大殿內,無數的禁軍將士無聲肅立,武後坐在大殿正座之上批閱著一本本奏章。
李絢挺胸抬頭,大步的走入到大殿中央停下,然後拱手上揖:「臣南昌郡王,上輕車都尉,通議大夫,婺州彆駕,檢校左千牛衛中郎將,檢校鴻臚寺少卿李絢,拜見天後,天後萬福金安。」
李絢聲音清朗,有力,在整個紫宸殿內輕輕回蕩。
武後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到李絢英姿挺拔的模樣,神色微微一輕,手裡的紫毫玉筆放在了一側的桌案上,然後看向李絢:「南昌王!」
「臣在!」李絢沉聲應道,莊重肅穆。
「你自婺州歸來,你來告訴本後,天陰教平定否?」武後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看透李絢一切思想。
李絢不敢有絲毫遲疑,立刻回道:「回稟天後,天陰教已平,睦州及附近諸州百姓心中已不再思念天陰,天陰神女也逐漸的被道門太陰帝君和佛門月光菩薩所替代,即便某些顧及不到的角落裡依舊有天陰神女之說在傳播,但也在慢慢的走向死亡,無力再成為大唐威脅。」.
「對了,神代之術。」武後有些恍然,點點頭,讚同的說道:「這的確是一記妙招,南昌王,你能跟本後說說,你是怎麼想到這神代之術的?」
「不敢,啟稟天後,臣經常讀史,晉書,前漢書,後漢書,史記,春秋,山海經,都有所涉獵,那一日和子安先生言及帝俊之事,才突然有此想法。」李絢老實的回答。
武後笑了起來,滿意的說道:「不錯,是實話,本後還以為你會說,這是道門的破山伐廟之術呢?」
「道門之術虛懷,而這神代之術,卻頗有些陰詭,臣雖用,但並不喜。」李絢的臉上帶出一絲沉重,和一絲忌憚。
「你在懷疑史書?」武後一句話,立刻將李絢話裡沒有明說的意思,直說了出來。
「史書終究是史家一家之言,有道是史筆如鐵,但有時候也有史筆如刀,譬如史記中關於衛將軍驃騎將軍之言,將他們列入佞臣列傳,便多有不妥。」李絢神色一陣鄭重。
「衛青、霍去病。」武後輕歎一聲,然後抬頭,看向年輕俊朗的李絢,坦然一笑,說道:「本宮倒是忘了,南昌王是和驃騎將軍一樣的年紀,怪不得。」
「臣亦有封狼居胥的壯誌,但可惜……」李絢拱手低頭,忍不住的一聲歎息。
「可惜衛國公已經做完了。」武後終於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終於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南昌王說天陰教已徹底平定,那便徹底平定吧,不過東海王和西域王仍在。」
武後的臉色已經完全的肅然起來,李絢這下總算是明白,武後之前為什麼那麼問的原因。
原來她說的是東海王和西域王,怪不得要問天陰教是否已經平定。
「回稟天後,西域王其人乃是吐蕃國師鳩摩羅,隻需昭告天下,天陰教乃是吐蕃內女乾,便可對其同時打擊,至於東海王……東海王其人性情涼薄,即便是天陰教毀滅亦未曾有過現身,足見天陰教不過其棋子罷了,隨著天陰教這顆棋子越來越不好用,東海王也會將其徹底拋棄的。」
武後麵色肅然的點點頭,隨即問道:「南昌王,你覺得東海王是誰?」
麵對武後的問題,李絢神色一時間有些躊躇,想了想,但還是開口說道:「回稟天後,東海王其人其名,難免會讓人與宗室諸王牽扯關聯,臣曾經懷疑過越王,懷疑過曹王,但最後證明都是臣猜錯了,至於東海王的真實身份,臣有些懷疑,東海王這個名字就是他扔出來的煙霧彈。」
「越王,曹王,原來你是懷疑到了海陵郡王的身上。」武後微微點頭,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懷疑的確有一定的道理。
海陵一地,本身就是古東海地。
再加上海陵郡王李元吉和太宗皇帝李世民的關係,李絢將海陵郡王和東海王聯係在一起,並非沒有道理。
「是的,但屢次征戰,臣沒有發覺曹王和越王在此事中有任何牽扯,而且,依臣愚見,媱後恐怕也不見得會與太宗皇帝的子孫勾連,故而臣才將目光轉移到了其他地方。」李絢微微躬身。
武後忍不住的蹙眉,問道:「何處?」
「長安!」李絢一句話說的十分肯定。
一來,他已經猜到了東海王的身份;二來,魔門隱極宗雲鶴壁曾說,要在半年後在長安舉辦天陰教傳承典禮,李絢怎麼可能任由其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