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殿內,武後和李治高坐,兩側重臣同時側身看向李絢。
眾目睽睽之下,李絢很謹慎的拱手道:「臣前言,不過一二妄念罷了。」
武後不在意的擺擺手,目光緊盯著李絢說道:「無妨,南昌王有言儘可述之,若能不動大軍便可平定東島之事,南昌王有大功於朝。」
在場眾人落在李絢身上的目光平靜,武後之言他們並不在意。
若說有大功於朝,在場何人不有大功於朝。
裴行儉,劉仁軌,郝處俊,哪一個不是有潑天大功。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李絢謹慎的開口說道:「陛下,天後,新羅此舉,恰好掐準我朝要害,除了自己獲利之外,更多其實在是為吐蕃張目。
故而此事必定是吐蕃從後唆使,許以大利,彼輩才會動心攻我大軍。
甚至在我朝退卻,其占據百濟和高句麗故地之後,新羅也必會在我朝與吐蕃大戰之時,從遼東道攻伐於我,從而為吐蕃減輕壓力。
甚至一旦有成,雙方或會互許分我大唐。」
新羅人的德性自古如此,他們恨不得現在就將長安劃歸到他們的版圖之中。
「此言中書令已經說過了。」李治擺擺手,看向李絢:「你繼續!」
「喏!」李絢很謹慎的思索,發言:「然吐蕃雖然期待新羅能儘其國力伐我大唐,但新羅自己究竟願意出力幾分,並不好說,畢竟新羅與我朝大戰數年,其國力衰敗,亦已到極限。」
李治有些皺眉頭,他聽懂了李絢話裡的意思,側身拿起一旁的奏章。
隨即,李治就將奏章遞給了右側的武後,武後閱讀一遍之後,又遞給了太子李賢,之後是劉仁軌,郝處俊等一乾重臣。
「的確如此,新羅雖儘起大軍,但與我戰事爆發之地,僅在買肖一城。」裴行儉長鬆一口氣,說道:「臣原本以為,新羅也在等我軍露出破綻之時,再傾力來攻,如今看來,其是否要攻,還是未定之間。」
李絢對著裴行儉認真的拱手,裴行儉軍神之望,目光敏銳。
李絢對新羅之人的了解,恐怕也是整個大唐最少有的。
「新羅之人,貪小利而惜身,讓其在吐蕃與大唐作戰占據上風時錦上添花,撈取便宜,其必怦然心動,可若是讓其為了新羅人的目標,效奉死力,其必定不願。」李絢冷笑著一句總結,在場眾臣同時默默點頭。
李治輕輕的敲了敲桌麵,不確定的說道:「若是如此,我們即便不派援軍,大軍亦可安然撤退?」
李絢再度躬身道:「陛下,如今已臨初冬,若是我軍陣型穩健,後援充足,不漏絲毫破綻,新羅也隻會占些便宜,可就怕天氣酷寒,山路崎嶇,我軍難免會露出破綻。機會一到,新羅人必定會如同瘋狗一樣的直撲上來,到時結局如何,甚難預料,當年楊廣撤軍便是先例。」
李絢說的這番話,在場眾人之前未必沒有意識到,但大軍作戰,又豈能圖之僥幸。
更何況盛世大唐,從皇帝到朝堂三省六部***,再到前線統帥,都習慣性要將局麵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絢所說的未來有太多不確定的可能,所以眾人從一開始就將這些可能給剔除了。
李絢這話實際上是直接點出了新羅真正忐忑的心態,他拱手說道:「若是我朝強硬,在開戰之處,便能狠狠的重創於敵,作出搏命之舉,則之後即便是天時不許,地利不便,亦可從容而退。」
「很難。」劉仁軌接話,搖頭說道:「我朝在安東都督府,有軍力三萬,然則分駐各城,前線也就一萬餘人,然新羅有三四倍於我,稍有不利,大軍頃覆就在瞬息之間,不可圖之僥幸。」
李謹行的
確是一員良將,穩守安東不成東西,但想要讓做到以一敵百,甚至複刻白江口一戰的局勢,恐怕很難做到。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劉仁軌和薛仁貴的。
「故而,需從外力著手。」李絢對著劉仁軌躬身,然後看向李治說道:「陛下,如今最不願我朝西征準備妥當的,便是吐蕃,如今大唐和新羅戰火再起,最歡喜者無過吐蕃,若是此事,吐蕃有使前來,懇請議和……」
「朕與吐蕃之間,無有二言。」李治甚至都不願聽李絢把話說完,直接擺手。
李絢立刻滿臉讚同的說道:「陛下自然無需和吐蕃有言,隻需讓新羅使臣知曉有吐蕃求和使臣到來即可,反正陛下明日就要將其逐出長安。」
「有話說完。」李治隱隱間似乎明白李絢彆有他意,但這他意究竟為何?
「喏!」李絢再度拱手,說道:「陛下,新羅和吐蕃之間雖然相互勾連,但彼此信任薄弱,若是說此時吐蕃有使來長安請和,新羅使者雖未必會信,但必會猜疑,甚至會找人重新聯係吐蕃……」
新羅和吐蕃之間遠隔萬裡,相互之間能夠信任就已屬稀奇,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夠及時的互通消息,這多少有些魔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