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門此時早已經大開,但到了晨鐘晨鼓徹底停歇,百姓才被允許從春明門進出,但今日不知道何故,出去的多,進來的人少。
一出春明門,立刻就看到三三兩兩的百姓聚集在城門外,對著一裡地外的碼頭方向指指點點。
三艘巨大的官船停靠在了碼頭上,一隊隊穿著明亮甲胄的士卒快速的四麵八方而來彙聚而至,然後迅速的登上官船。
旌旗招展,氣勢森嚴,明光甲胄,鋒利尖刃,一派殺氣騰騰的模樣。
城門下剛剛出來的百姓,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的四處詢問了起來。
這是哪裡要開戰了嗎?
很快,一個號稱極度隱秘的消息在人群當中迅速傳揚了開來。
新羅勾引百濟舊將反叛,朝廷詔令南昌王東南整兵,東渡新羅增援。
百姓立刻一下子嘩然了起來,忍不住的相互嘀咕,消息很快就朝全城蔓延而去。
遠處,城牆之上,一座角樓之中,一名穿著綠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麵露疑色的看著遠處的大船,仿佛對於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很意外。
朝廷的反應速度真的太快了。
幾乎是在一夜間,中樞就做出了援助東島的決定,那麼西域呢,吐蕃呢?
這些年,為了準備吐蕃戰事,朝廷將大量的錢糧調到了西邊諸州,但依舊有很大缺口,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想要停掉和新羅的戰事。
將河北道每年運送到安東道的錢糧調到西邊去,但是現在,朝廷不僅不撤軍,反而是要調動水軍去支援安東道。
雖然說水軍不會參加對吐蕃之戰,但水軍一動,同樣需要消耗大量的錢糧。
到時,河北道,江南道的錢糧都無法調到西邊,朝廷和吐蕃的戰事就會延期。
皇帝竟然會接受朝廷準備了多年的和吐蕃的戰事延期,這裡麵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綠袍官員皺了皺眉,這個時候,城門口,一隊金吾衛護送著一輛馬車從城門下走出來,綠袍官員立刻肅然了起來。
馬車緩緩的行駛至碼頭上停下,車簾打開,新羅請罪使欽鈍角乾一身的綠色羅衣,滿臉憂慮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就在此時,一名穿著黑底金絲長袍的年輕貴人,緩緩從大船的陰影下走出。
看到那道身影的一瞬間,欽鈍角乾的臉色瞬間就變得一片難堪。
南昌王李絢。
看到李絢出現,神色一變的不僅是欽鈍角乾,還有城牆上的綠袍官員。
因為昨夜他還在認真說的,朝廷不可能派南昌王進入新羅的話語,如今看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突然間,高牆上的綠袍官員看到李絢猛然間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綠袍官員猛然向後一退步,退入到角樓的陰影之下,避開了李絢視線。
李絢收回目光,遠處的城牆在視線的儘頭,他也看不清那裡究竟有誰,但他知道那裡有人,而且他基本能確定那人是誰。
東海王。
在現在這個時候,有興趣朝這邊窺伺的隻有東海王。
如果他真的是李絢猜的那人,他出現在城牆上也就不奇怪了。
轉過身,李絢的神色冷漠起來,腳步停下,森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剛剛站到車下的欽鈍角乾。
幾名金吾衛逼著欽鈍角乾往前走,越是接近李絢,欽鈍角乾畏懼的臉色就越緊張。
李絢雖然從來沒有見過欽鈍角乾,但欽鈍角乾卻是遠遠的看過他。
尤其一直以來,李絢破奇案,平天陰,抓突厥,一樁樁一件件,早就已經在欽鈍角乾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尤其是揚州的那兩顆血淋淋的人頭,更是深深的紮在了欽鈍角乾的心底。
當來到李絢身前五步之處,四周的金吾衛立刻停下了腳步。
欽鈍角乾也在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然後不自禁的看向了李絢。
恰在此時,李絢淡漠的開口:「新羅使!」
「罪臣在!」欽鈍角乾腿一軟,不由得自主的跪倒在地,然後滿臉惶恐的對著李絢大禮跪拜:「新羅請罪使欽鈍角乾,見過南昌郡王,郡王千秋萬福。」
「請罪,何人敢當新羅請罪啊,這邊請罪,那邊勾人反叛,這就是你們新羅人的處事之道嗎?」李絢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王上,這一切,罪臣不知啊,罪臣真的不知,還請王上寬恕臣罪啊!」欽鈍角乾再度深深的拜服在地,臉上滿是痛苦、恐懼和懊悔。
昨天夜裡他剛剛回到使館,立刻就被金吾衛直接抓捕。
從昨夜到現在,他是滴米未進,而且他所帶來的隨從也全部不見了蹤影。
大唐已經和新羅撕破臉了,甚至很有可能都不會留他活命。
好在今日被送到城外,欽鈍角乾這才鬆了口氣,然後一抬眼,他就看到了李絢。
血腥魔鬼的南昌王。
「事已至此,再說一切,已經無意。」直起身,李絢抬頭望向遠處的長安城,輕聲說道:「如今,就讓我們用刀鋒,來決定你我兩國的命運吧。」
李絢一番話說出,欽鈍角乾臉色驟然一變。
這個時候,就見李絢猛的一揮手,冷聲道:「令他站在船首,好好的享受一下,大唐子民對他這種無信之輩的憎恨和唾棄。」
「王上,饒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