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李絢站在船首,雙手後擺,看著兩側的崤函山水,水中倒影的明月,輕聲念道:「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閣中帝子,李絢的二十二王叔,高祖皇帝最小的兒子,滕王李元嬰。
就在龍朔二年,在李絢被授封為南昌王的那一年,滕王李元嬰由洪州刺史轉任隆州刺史,在閬中三建滕王閣。
之前太子李弘病逝葬禮之上,李絢還見過他這位年紀剛剛四旬的王叔。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李絢回身,就看到餘澤已經站在身後。
李絢對著餘澤微微點頭,低聲問道:「餘叔!可都已經安置妥當了?」
「各部郎官都已經安置妥當。」餘澤長鬆了口氣,說道:「好在諸部郎官沒有持官自傲,否則還真不好安排。」
他們這一行走的實在太急,很多人都是連夜挑選出來的,甚至都沒有好好的和家人告彆,就已經登船東行。
但沒辦法,東島戰事緊急,增援早一日抵達,前線就能早一日輕鬆。
「現在這些人肯安靜,那是因為現在剛離開長安不久,若是誰有所不願,現在返回長安也來得及。」李絢眼神一厲,他這個籌兵副使雖然沒有太大的權利,但將一個人從船上趕下,趕回到長安的能力還是有的。」
「說起來,我等真是勞碌命,剛剛解決完天陰教的事,就又要準備趕赴東島作戰。」餘澤臉上帶著一絲苦笑,新羅的事情,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原本他們打算在李絢長安大婚之後,就返回婺州,好好的經營婺州。
哪怕僅僅隻有半年的時間,也足夠李絢在婺州打下不菲的根基,但是現在,卻又莫名的攪合到東島之事上,也真是夠倒黴的。
「陛下當初授命檢校鴻臚寺少卿之時,恐怕便已經有所計算,隻是誰都沒有想到,大唐都已經要撤軍了,新羅竟然還敢翻身撲上來,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麵。」李絢說到這裡,話就停了。
這一次大唐東援東島的真相,整個船上除了李絢以外,再沒第二個人知曉了。
即便是餘澤,李絢都沒有告訴。
這一點皇帝下有嚴旨,整個事情的真相,李絢隻告訴了劉瑾瑜。
等到抵達之後,李絢才會告訴竇玄德。
之後,李絢才會擇機告訴餘澤。
不是李絢不信任他,而是擔心萬一消息走漏了,餘澤立刻就會背上嫌疑,揚州的事情可沒有那麼容易。
抬起頭,李絢望向明月之下的南昌王方向,輕聲歎道:「子安先生現在應當已經離開南昌,趕赴交趾了。」
王勃終究還是趕上了滕王閣重建完成的詩會,可憐的閻伯嶼,原本是為他自己女婿舉辦的盛宴,但最後卻被王勃給逮了便宜。
「屬下已經寫信給李硯,南昌王府會派人一直護送子安先生到廣州。」
「讓人看著點,子安先生前赴交趾的時候,他的船可千萬彆被人做手腳。」李絢不得不再度囑咐一句,王勃的死是一個千古謎團。
在曆史上,王勃就是從交趾歸來時,不慎落水而亡,但這個落水之地在哪裡,也從來沒有人知道。
但如果有人要殺王勃的話,在船上做手腳是最容易的。
「喏!」餘澤立刻拱手,隨後他又開口:「王爺,那我等抵達揚州之後,又該如何行止呢?」
「募兵,修船,出行,這些都是竇長史之事,我等需要做的,就是和倭國溝通,南北夾擊新羅。」李絢眼神凜然。
餘澤眉頭下意識的
皺了起來,他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緊跟著問道:「那麼到了東島之後,該如何行軍?」
「此事需要到揚州之後,見過邗江府折衝都尉之後再說,畢竟我等從未到過東島,此行如何作戰,一切要聽折衝都尉之令,這一次本王前往東南,雖然是副使,但更多的,還是在行檢校鴻臚寺少卿之職,具體的權責,不在本王之手。」
李絢略微講解了一下其中的內情。
這一次東南之行,竇玄德才是一切的主管,即便是李絢也都要聽令行事。
「此次和婺州不同,婺州時有變局,才有我等方便之機,這一次,敵遠在大海另側,況且即便是登島之後,也要聽從安東鎮扶大使之令。」李絢看著餘澤,認真的說道:「餘叔,此次我等做好份內之事便可。」
餘澤有些隱約明白了李絢話裡的意思,最後點點頭,說道:「天陰之事,終究是小事,但和新羅作戰,乃是國戰。」
李絢點點頭:「不錯,天陰教最多不過算是涉及數州的叛亂而已,最終朝廷動兵,也不過三千正卒,但東島不同,如今那裡光是我朝就有三萬餘眾,新羅更是有一國之力,伐滅一國,本王也想,但中樞不會給本王這個機會的。」
李絢這一句話,幾乎將他不會親臨戰場一線的事直接說出來。
餘澤卻完全明白這其中的玄機。
李絢終究是當朝郡王,他在婺州做的再多,也不過是平叛而已,手下掌握的,不過是三百府兵,七百役卒,再加上一隊千牛衛,一隊南昌府衛而已。
可是如今,動輒就是上萬兵卒,滅國之戰,李絢郡王的身份在婺州是助力,但在東島新羅,那就是完全的累贅了。
看到餘澤點頭,李絢這才認真的說道:「此番之事,我等除了要和倭國聯係以外,關鍵還是要將東海王在揚州的眼線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