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澤走過來從李絢的手上接過官檔,打開一看,滿臉詫異:「麟德二年,揚州刺史府司馬李安靜!」
「麟德二年,前太子舍人,安陸郡公許善,在揚州落水身亡,全家六口人,同死。」李絢抬頭,看向餘澤,麵色認真的說道:「當初我們查閱此案時,隻查到了當年的揚州法曹參軍朱利,案子就沒法再查下去了。」
餘澤鄭重的點點頭,說道:「沒錯,朱利出身吳中朱氏,吳中四家之一,時任揚州刺史府法曹參軍,後來沒待兩年就調走了,朱氏和隱太子也沒有多少關聯,所以我們就放過了。」.
「吳中四姓,顧陸朱張,多年來曆經仕途,雖然有子弟因隱太子之事受到牽連,但此中之事,兩晉南北朝時他們經曆甚多,不會因為而和東海王有所關係,所以我們就放過了,但我們忘了,當年,揚州法曹雖是朱利,但他的上官,揚州司馬,卻是李安靜。」
李絢嘴角微微抽搐,輕聲說道:「前太子少師李綱之孫,前太子中舍人李立言之子,前太子左庶子李安仁之弟,右衛中郎將李安靜。」
餘澤眼睛忍不住直直的瞪了起來,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大唐天下,淒慘者多不勝數,倒黴者同樣多不勝數,但若是說到最倒黴的家族,無過於新昌縣公李綱一家。
新昌縣公李綱天下老臣,年少時曾任太子洗馬,不過那位太子,名字叫做楊勇。
大唐立國之後,新昌縣公李綱被高祖皇帝拜為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後遷太子少保,教導太子李建成。
貞觀年間,李綱又任太子少師,教導太子李承乾。
楊勇,李建成,李承乾,這就是新昌縣公李綱的三位學生。
然而李綱不過僅僅是個開始,他的兒子李少言,太子中舍人,輔佐太子李建成。
李綱的孫子有兩位,長孫李安仁,永徽年間,被任命為太子左庶子,輔佐太子李忠,然而僅僅三年,太子李忠被廢;次孫李安靜,早年舊任揚州刺史府司馬,後任恒州司馬,如今任職右衛中郎將。
李安靜看上去似乎和他的兄長,父親,祖父,沒有任何關聯,但彆忘了,他在朝中,頗受皇帝信重,尤其現任太子是李賢。
隻要李安靜未來和李賢牽扯上半點關聯,那李家就是名副其實的太子殺手家族。
「前隋廢太子楊勇,隱太子建成,湣太子承乾,陳王李忠。」餘澤的嘴角忍不住的微微有些抽搐,李綱家族似乎每一次都能在政治鬥爭中壓錯寶。
「安陸郡公全家滅門案,我等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我等所做所為,所行所查,卻都可以稟告東宮,同時將這件案子的卷宗附送長安,以太子的聰慧,應當能夠看出其中的玄機。」說到這裡,李絢稍微停頓,臉色驚疑的說道:「裴炎手裡的證據不會是和此事有關吧。」
「刑部尚書之事暫放一旁,但王上都能由此事猜測,就更彆說是太子和聖人了,此書一上,就算太子和聖人想象不到,其他諸位舍人,侍從,也會幫助他們想到的。」餘澤的麵色凝重,他能夠想象的到,一旦這件事情掀翻,最後會引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那就麻煩餘叔執筆了,同時將始安郡公被薛仲璋軟禁一事也寫進去,同時請問,朝中是否已經對禮部侍郎李懷儼和禁軍中郎將李玄嗣進行處置?」
李絢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冷冷的說道:「若是此事聖人和天後不知,裴炎明明已經對始安郡公動手,卻不將禁軍中郎將李玄嗣之事稟告聖人,那他就是放任聖人和天後陷入危險之中,其心可誅。」
一句「其心可誅」,餘澤頓時感受到李絢對裴炎的凜然殺機。
刑部尚書在李絢和竇玄德積極準備東島之事時,暗中下手搗鬼,一旦被皇帝做如此想,那麼裴炎是天後親信,刑部尚書,失了聖眷,也夠他喝一壺的。
「禮部侍郎和禁軍中郎將,這位裴尚書的心思可真夠大。」餘澤也有些感到震驚,走到了桌案之後,開始磨墨書寫奏章。
「是啊,禮部侍郎和禁軍中郎君。」李絢走到了窗口,吹著冷風,看著頭頂的殘月,眼神早已經是一片肅然。
如今朝中禮部尚書是隴西郡王李博乂,李博乂向來不負責朝事,禮部事務曆來由兩位禮部侍郎負責,裴炎如果想要將自己人推到禮部尚書的位置上,那麼最好先一步就任禮部侍郎。
李絢和裴炎看上去,兩人之間的矛盾源自於相互之間對吐蕃的戰略態度不同,但實際上,雙方真正的矛盾,就在那個禮部尚書的官位。
李絢現在檢校鴻臚寺少卿,等到年底回京之後,這個檢校二字就會被拿掉。
鴻臚寺少卿,再往上走一步,就是鴻臚寺卿,鴻臚寺卿再往上走一步,就是禮部尚書。
李絢和裴炎真正搏殺的,就是未來的禮部尚書之職。
至於禁軍中郎將,圍繞這個位置搏殺的,是武後和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