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雪飄揚,灑遍整個餘杭大地。
十二月的杭州,天氣驟然變得酷冷起來,沒過幾天,竟然下雪了。
上元二年,冬日,臘月,杭州的第一場雪,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場雪。
杭州城南,數百名士卒押著十幾名身上帶傷的無聲黑卒,在輕雪中,步行從南城而過。
李絢一身普通的黑衣鎖子甲,步行走在最前,肩頭扛著一把沉重的丈長長槊。
一張俊朗的臉像是剛洗過一樣,十分的乾淨,但他身上的黑衣,卻像是曾經被汗水浸濕,如今又已經乾透的樣子。
在下雪前,便已經乾透。
不隻是李絢,他身後的數百名黑衣新卒都是同樣模樣。
數百名黑衣新卒三三隊列,長槊,弓箭,甲胄,頭盔,長短刀,盾牌,全部武裝,一樣不缺。
雖然各個抬頭挺胸,精神矍鑠,但行走之間,依舊能夠看到一絲疲憊。
四周一眾百姓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的指指點點。
城牆上,一高一矮兩名穿著黑色錦衣的捕頭,皺著眉頭看著李絢帶人離開,返回水師駐地。
「南昌王此次入山,看樣子又抓獲不少無生黑卒。」一名矮個捕頭側身,麵色凝重的看向一旁的同伴。
另外一名高個捕頭,將橫刀抱在胸前,神色淡淡的說道:「杭州府也沒有阻止我們入山,杭州法曹的捕快,也儘力在幫忙,幾次進入山中,我們也找到過幾次無聲黑卒,但結果呢!」
結果當然是沒有結果,每一次找到黑卒,杭州刺史府的捕快,遠遠的就開始呐喊,跑的慢還喊的高,沒等他們跑過去,那群黑卒已經轉移了。
「那是那些捕快膽子小,不肯拚命。」矮個捕頭冷笑一聲,這些杭州捕快的秉性他一眼就看透了。
「你是能給人家發餉,還是能給人家升官?」高個捕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才冷笑著說道:「你不會真覺得尚書大人派我們兩個人來杭州,就真的是要抓住文旭,替那位公子爺解套的吧?」
「難道不是嗎,我們好好的刑部掌固來到杭州,不就是為了抓捕逆賊,好替那位公子哥脫身的嗎?」矮個捕頭有些看不明白。
高個捕頭歎息一聲,側斜了同伴一眼,無奈的說道:「說你辦案精明啊,你是真的精明,說你為人糊塗吧,你是真的糊塗,那個公子哥就算脫身了又怎樣,他在杭州的前途毀了,長安又回不去,隻能在杭州熬到任期結束,然後再調任他地,那個逆賊抓不抓得住都一樣。」
矮個子立刻就有些不滿了起來:「那你說我們來杭州乾什麼?」
「當然是盯住南昌王,不要讓他再借這件事情攪風攪雨了,尚書大人這次是真的吃了虧,就連聖眷在天後那裡都少了不少。」高個捕頭一句話將事情點透,也點出了李絢的難纏。
矮個捕頭似乎在消化這些事情,片刻之後,他才緩緩的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當然是要人,走吧,去水師要人,南昌王手下的兵卒,隻能抓人,不等審人,我們把人要過來,可彆真的被他將文旭抓到了,免得又說出什麼不該說出的話。」高個捕頭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矮個捕頭趕緊快步跟上,同時低聲說道:「你說南昌王這是在做什麼,三千士卒,不是下海憋氣,就是不停的爬山,這有什麼用?」
高個捕頭停下腳步,目光森冽的看向同伴,冷聲說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我明白,有些東西,不該問的彆問,問多了,是要掉腦袋的。」
窺伺軍機者,斬!
杭州水師駐地,冷風刺骨,輕雪漫布。
碼頭上,有六百名士卒光著膀子,從岸上直接跳進了錢塘
江。
直至呼吸不過來,這才從江底浮了出來。
校場四周,六百名士卒肩上扛著粗壯的滾木,在大踏步的快步。
身上即便是汗透如雨,他們也不停步半點,始終都在咬牙堅持。
校場中央,六百名厚衣士卒全部手端長槊,不停的用力前刺。
一整天下來,手腕都快腫了但依舊在繼續。
校場後舍,六百名士卒隨意散漫的在休息,不時的有人將熱魚湯送上,滿是愜意。
偶爾看著外麵殘酷訓練的同伴,一群人立刻發出一陣陣的哄笑聲。
校場外,李絢帶著六百名士卒,從水師駐地外,押著十幾名無生黑卒返回。
「將他們都關進地牢,告訴千牛衛的兄弟們,好好的招呼他們。」李絢側身對果毅都尉李禕吩咐。
「喏!」李禕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身將人送往地牢。
李禕是揚州李氏族人,原本在幽州任職,這一次揚州李氏刻意調其南下,在李絢麾下任職。
李絢揮揮手,跟著他回來的一眾士卒,立刻就回到後舍休息去了。
整整一整天,除了一開始長途奔襲抓捕無生黑卒以外,其他的時間裡,他們幾乎都是在爬山,爬山,再爬山,帶著幾十斤重的兵刃盔甲,反複的爬山又下來。
李絢和其他人一樣,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有任何的特權。
甚至他還刻意的沒有去動用自己的修為,就是為了讓自己的身體快速的適應極短時間裡空氣稀薄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