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天空之上,萬裡無雲,一片清澈。
晨光從大明宮東側的天空上落下,如同金輝一樣,光芒萬丈。
李絢身穿紫色官袍,神色溫和的從丹鳳門走出,腰間玉玦輕響,莊重中,帶著一絲淡然。
門外一眾忐忑不安的新科進士,聽見聲響,立刻抬眼過來。
看到李絢,眾人立刻同時躬身,拱手呼道:“學生見過少鴻臚寺。”
宣榜,鴻臚寺職司。
李絢腳步站定,目光平和的看著眾人,雙手抬起,手裡聖旨緩緩開來。
晨光之下,李絢一字一句的念道:“惟上元三年,丙子科舉,三月初七,策試天下,績論有序,宣:丙子進士科,一甲首名……”
一甲首名,狀元是也,在場眾多進士躬身的同時,耳朵死死的豎了起來。
“一甲首名,陝州鄭縣,程行謀。”李絢話音落下,眾多進士之中,衣色略微有些發舊的敦厚少年,立刻忍不住驚喜的抬頭,然後趕緊上前,壓抑著心中激動,對著李絢拱手道:“學生,學生……”
李絢微微搖頭,輕聲道:“臣!”
“臣程行謀叩謝皇恩!”程行謀深深一揖到地。
沒人知道他心頭究竟有多麼沉重的壓力,自從他拿到會試首名之後,有多少人說他才不配位;等到殿試之時,陛下所取狀元,定會是世家子弟許且。
若非他人所言太過,心緒早就複雜無比的程行謀,恐怕在殿試時,心緒錯亂之下,答題失誤,最終與狀元擦肩而過,但好在他撐了過來。
如今,殿下之後,陛下所取狀元依舊是他。
一時間程行謀心中心緒萬千。
李絢微微點頭,說道:“起身,站立一側。”
“喏!”程行謀立刻起身,拱手站立一側。
李絢目光平和地看向其他眾人,繼續念道:“丙子進士科,一甲次名,安州安陸許且。”
穿著一身藍色緞袍,神色俊朗的青年許且恭敬的上前,拱手道:“臣許且叩謝皇恩!”
“起身,站立一側。”
“喏!”
“丙子進士科,一甲第三名,婺州諸葛明輝。”
穿著青色長袍的諸葛明輝上前,麵色肅然的拱手:“臣諸葛明輝叩謝皇恩!”
李絢微微點頭,說道:“起身,站立一側!”
“喏!”
……
一眾新科進士,在鴻臚寺少卿李絢的引領之下,排成一列,然後一起進入到含元大殿,拜謝皇帝。
皇帝撫慰鼓勵,宣講時政,片刻之後,眾進士相繼拱手而退。
言說幾句政事,皇帝退朝,諸臣退下。
李絢稍微鬆了口氣,今日之事還未完畢,他還要去準備曲江宴。
曲江宴起自高祖皇帝之時,乃是朝廷賜落第舉子宴而來的,又稱曲江落第宴。
但曲江落第宴並不好聽,故而隻稱曲江宴。
朝廷在曲江園林向上京應試而落榜的舉子們賜宴,昭示朝廷安慰之意;同時允許落第舉子留在長安,借宿寺廟,習作詩文,爭取下屆再考。
隻不過到了近年,除了向落第舉子賜宴,亦邀請新科進士曲江入宴,恭賀等第。
曲江宴由吏部,禮部和鴻臚寺共同舉辦。
李絢和鴻臚寺卿劉伯英,禮部侍郎李懷儼,還有吏部考功郎中劉思立,四人相商而走。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上前,叫住了李絢:“王爺,太子殿下有請。”
李絢微微一愣,隨即拱手道:“臣即刻過去。”
轉身,李絢略微擔憂的看了劉伯英一眼,劉伯英微微搖頭。
李絢心裡一定,然後看向李懷儼和劉思立,拱手道:“二位,殿下有詔,絢先去一趟。”
“王爺請!”李懷儼和劉思立看著李絢離開,這才輕聲一歎,說道:“希望昨日之事早些結束。”
劉伯英點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就在今日宮門開後,宮中傳出旨意,貶太子中舍人胡載為播州長史,貶秘書少監鄭範為幽州長史。”
李懷儼和劉思立初聽消息,心中頓時無比震驚,但隨即兩人就忍不住的問道:“這是?”
太子中舍人,正五品上,播州,羈縻州,羈縻州長史,正六品上。
秘書少監,從四品上,幽州,上州,上州長史,從五品上。
這一貶,直接將一個大級給貶沒了。
“這是陛下的意見,天後親筆。”劉伯英淡淡的一句話,徹底堵死了胡載和鄭範未來的前途。
胡載還好,他畢竟是太子的人,如果太子將來登基,說不定就會將他直接召回。
但鄭範就完了,皇帝不喜,天後厭棄,太子厭惡,再加上隱太子妃之事鄭家雖未參與,但畢竟令帝後心記。
如果他們一直不言不語,倒也罷了,一旦冒頭,立刻就會被直接打擊。
李懷儼心中凜然,他家也就差一步。
劉思立反而有些不解的說道:“下官有些不明,鄭家、盧家並非糊塗,為何會在此時胡亂而為?”
要知道,胡載和鄭範的被貶,並不是結束,恰恰相反,這不過是開始,鄭氏和盧氏在地方各州的刺史,縣令,未來的仕途都會受到影響。
“看起來是胡亂而為,但這又未嘗不是聰明的退身之道。”劉伯英神色平靜的說了一句,然後率先邁步而走。
李懷儼和劉思立這麼一聽,滿目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