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紫宸殿。
“正諫大夫薛卿上奏,請對太常寺所屬各署各廟賬目進行核查。太子,你怎麼看?”
李治平靜將一封奏章推到了禦案左角,然後目光幽深的看著李賢。
武後在同一時間也轉頭過來,仔細的盯著李賢。
李賢沉穩的微微拱手,然後肅然說道:“回稟父皇,母後,今年幽燕山東之地,大旱蔓延,秋收必然有所損失,朝中必然要加以賦稅減免,但朝中開源曆來不足,如今又有戰事,之後便剩下節流了。”
李治淡淡的點頭,李賢能看清楚這背後的緣由,也算是不失他所望。
左手按在奏章上,李治臉色一冷,開口說道:“那好,下個月開始,由薛卿領先,各監察禦史,侍禦史,殿中侍禦史,禦史中丞,對太常寺所屬賬目進行詳細核查。與各親王府,郡王府,還有公主府,郡主府,有所勾連者,一概清查。”
“喏!”李賢立刻肅然拱手,皇帝沒有提他,那麼這件事上,他已經被排除在外的。
但實際上,這不過僅僅隻是個開始而已。
太常寺掌禮樂、郊廟、社稷、壇壝、陵寢之事,祭祀犧牲、幣玉、酒醴、薦獻、器服耗費極大。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太常寺掌祭祀之事,寺中各署各廟府庫充盈,但太常寺官員品階曆來不高,曆來為宗室子弟借款首選。
各親王府,郡王府,還有公主府,郡主府,國公府,侯府,伯,駙馬府,曆來借錢不少。
多的不敢說,幾百萬錢,倒還是有的。
隻要能將這筆錢追回,那麼今年的幽並山東賦稅短缺之事,就能有極大的補益。
薛元超的這份奏章,看似是他自己的意思,但實際卻是武後的意思。
李賢如何不知,這件事就是衝著宗室和外戚來的,但他也沒辦法,如今朝中缺錢,那麼之前大家拿了朝中的自然要彌補回來。
這件事東宮好像也有一些欠款,回去之後,立刻讓人還了。
“賢兒!”李治的聲音打斷了李賢的思緒,李賢立刻拱手道:“父皇!”
“太子妃有孕多久了,最近情形如何?”李治身體微微前傾,神色緩和,臉帶慈愛。
他最近的注意力都在西北戰事,關注東宮情況不多,但那畢竟是他的皇長孫,還是要關心一下的。
“回父皇,太子妃已經有孕三個月,已經顯懷了。”李賢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溫柔之意。
李治輕輕笑笑,然後說道:“你平日裡多放下……”
“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而來。
隨後,一名內侍轉身走進紫宸殿,微微躬身,然後將被布包細細包裹住的奏章,呈送到了禦案之上。
李治立刻將之前所說的一切全部忘記,麵色凝重的將奏章打開。
大字,李治嘴角微微一笑。
但開頭卻是有三個人的名字,李絢,李謹行,黑齒常之。
……
李治輕輕的將奏章推向武後,然後才又看向李賢,正色說道:“洮河道奏報,同仁和澤庫兩縣已經被相繼拿下,黑齒常之正在逼近河南,一旦拿下河南地,同仁,澤庫,河南,尖紮,貴德連成一線,然後向前壓迫,便可威脅到吐蕃大軍左翼。”
說到最後,李治的眼中難掩欣喜。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李絢竟然真的拿下了同仁。
同仁一下,整個青東的局勢都將發生轉變,甚至會間接影響到整個唐土大軍對峙的局勢。
李賢雖然沒有看奏章,但依舊詫異的躬身道:“父皇,兒臣記得,南昌王叔,上回說的,是三個月內拿下同仁吧,如今近乎提前一個月就完成,這未免……這未免也太有些……”
“有些快了。”武後直接接口,看了李賢一眼,然後笑著的說道:“南昌王什麼人,賢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上本奏章,說的是三個月,但實際上,三個月是最後的期限,要考慮大雨山洪等事,如今沒有大雨山洪,自然一切順利。”
“依朕說,他還是太謹慎了,若是換做薛仁貴,說不得已經從河南出兵直下同德,一旦拿下同德,立刻就能威脅烏海,整個吐蕃大軍就都在我軍的攻擊之下。”李治神色間十分興奮,忍不住的大手一揮,仿佛置身疆場之上,豪情四溢。
武後的臉色不由一沉,然後瞬間收斂,隨後她輕聲讚歎道:“陛下所想,乃是驚世駭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