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卜加河河岸,無數唐軍士卒開始在南岸賣力的挖寬河道。
雖然最近水流不多,方便他們動作,但依舊讓人看的一頭霧水。
李絢騎馬從河岸而過,看向一側的蘇寶同,問道:“上遊的情況如何了?”
“已經在攔壩蓄水了。”蘇寶同跟在李絢身後,認真回稟:“按照王爺要求,再有三日,堤壩就能完全築好。”
“嗯!”李絢微微點頭,手按在八麵漢劍劍柄之上,然後抬頭看向城牆上剛剛趕到的素和貴。
他能清楚的看到素和貴眼中那充滿了驚駭和畏懼的神色。
輕笑一聲,李絢轉身,然後快速的朝營寨而去。
城頭之上,看著鐵卜加河河道中日益稀薄的水流,在場眾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李絢是想要做什麼。
“他是瘋了嗎,毀掉了伏俟城,對他有什麼好處?”剛剛從前線趕回來的主將素安西又氣又怒,偌大的拳頭揮舞之間,四周的眾人全都嚇的倒退好幾步。
“他們的糧餉不足,既然養活不了全城人,索性就將城中所有人全部毀掉,這樣一來,他們就能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前往與吐蕃作戰了。”赤紅藏從一側走了上來。
瘦小的身材仿佛一拳下去,立刻就會被砸死。
就連素安西也在瞬間收斂了拳頭。
素和貴平靜的看著赤紅藏,輕聲說道:“赤老弟,你有什麼高見。”
“不敢。”赤紅藏滿臉憂慮,看著素和貴說道:“都護,從昨日開始,城中已經有上百戶人家沒有進一粒米食,就連我等家中,這糧食剩餘也不超過三日,三日之後,若是沒有糧食補入,那麼就是我等,怕也要挨餓等死。”
“還有什麼,你繼續說。”素和貴冷冷的看著赤紅藏。
“撲通”一聲,六旬年紀的赤紅藏直接在素和貴麵前跪了下來,然後低頭俯拜:“大都護,求求你,將家中的存糧拿出來一些,讓全城百姓都活下來吧。”
“砰”的一聲,赤紅藏已經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然後“砰砰砰”連磕了三四下,誠摯無比,哽咽著哀求道:“大都護求求你了,開倉濟民吧,不然我們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看到這一幕,素和貴頓時遍體生寒。
看著赤紅藏,素和貴的眼睛早就已經死死地瞪了起來,如同想要吃人一般可怕。
一側的眾人親眼見證這一幕,早已經是無比震撼。
因為從前幾日開始,城中便已經有傳言,說素和貴在家中存了一個巨大的私倉,倉中堆積了大量的糧食,足夠全城人吃喝一月不愁。
這個消息,城中各大家族原本都是半信半疑,畢竟他們都知道,但凡有個一官半職的,沒有人不往自己家中大撈特撈的,更彆說是素和貴這種大都護,家中私藏更是不知道比常人多了多少倍。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沒錯,但若說他家中藏了足夠全城人吃喝一月的糧食,那恐怕就沒多少人相信了。
但現在,赤紅藏一跪倒地,誠懇哀求,希望素和貴能開倉濟民,證實了他家中的確存有大量的糧食。
瞬間,所有人看向素和貴的眼神都充滿了痛恨和渴望。
“砰”的一聲,一側的仁恩賜已經跟著跪了下來,然後匍匐在地,無比懇切的說道:“請大都護開倉濟民。”
仿佛多米諾骨牌一樣,有人開了頭,所有人跟著接二連三的跪了下來,同時誠懇呼喚:“請大都戶開倉濟民。”
“你們,你們……”素安西又驚又氣的看著眼前跪下所有人,手更是已經緊緊的握到了刀柄上。
素和貴沒有理會他人,隻是目光直直的盯著赤紅藏,輕聲說道:“赤老弟,自從當年那事以後,老夫就未曾虧待過你,為何今日要如此?”
“大都護,如今局麵,要麼我等跪地向南昌王乞降,要麼向慕容諾曷缽投誠,但無論如何,所需糧草都要從唐庭調遣,有當年之事,唐庭又如何會真誠待我。
到時我等交出刀鋒,又無法換得糧食,最後伸長脖子被彆人去砍,還不如咬牙堅持,等吐蕃大敗大唐,然後再生存下去。”赤紅藏神色哀切,如今的局麵誰又能為。
“這麼說來,你們去見那位南昌王,他沒有答應你們投誠了。”素和貴嘴角抿起一絲冷笑,他掌控伏俟城超過十年,城中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赤紅藏等人做事雖然隱秘,但一舉一動全在他的注視之下。
“南昌王手中無糧。”赤紅藏沉沉的歎息,最後看向城外的唐軍,輕聲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開始擴展河道,等待洶湧的河水衝垮城池;畢竟如果城中真的死屍遍地,到處瘟疫,這樣的城池,他也不想要。”
一句死屍遍地,到處瘟疫,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這個時候,眾人再看向城下,頓時就明白,李絢這不是在打算要用洪水衝垮伏俟城,而是要洪水來清洗伏俟城,想到這一點人,眾人忍不住一陣膽寒。
下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除了素和貴,素安西,還有貴如諾,全部都跪了下來,甚至包括一切和素家親近的人,也全都誠懇的祈求:“還請大都護慈悲。”
素和貴站在那裡,一瞬間,仿佛聽到整個城中,所有人都在高呼:“還請大都護慈悲。”
無數的聲音回響在素和貴的腦海當中,讓他一時有些頭疼。
許久之後,素和貴終於忍不住的擺擺手,說道:“去吧,開倉放糧,拖得一日是一日,還有告訴北邊,從今日起,每日軍糧加倍,一定要將慕容氏擋住。”
對於如今的伏俟城而言,李絢雖然在不停的挖掘壕溝,但沒多少人相信他真的敢開閘放水,除非陳中已經是死屍一片,滿是瘟疫,這樣他才會用洪水來清洗一切。
所以隻有擋住慕容氏的大軍,開倉放糧,然後咬牙死等著吐蕃人擊敗大唐,這樣他們才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