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天色明亮。
紫宸殿中,一陣陣憤怒的怒喝聲從殿中傳來,殿外無數的宮女衛士,全部都深深的低下了頭。
許久之後,裴炎才一臉難看的從紫宸殿中退出。
走下台階,裴炎忍不住的罵了一聲:“該死的李敬業,該死的……”
最後幾個字,裴炎用力的咽了回去。
這裡還在宮城之內,他的話真要是說出去,武後立刻就會將他重新叫回去,然後劈頭蓋臉的再罵上一頓。
深吸一口氣,裴炎繼續往前走,很快就出了丹鳳門。
進入皇城之內,裴炎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下來。
現在在皇城之中,便沒有那麼多的密衛眼線了。
想起今日的事情,裴炎的心中就忍不住的升起一股惱恨,既是對李敬業,同樣也是對南昌王。
南昌王在洛陽查案,最後不僅查到了一個洛陽刑部主事的身上,甚至反過來追查到了他在長安的上官,一名刑部員外郎的身上,而這名刑部員外郎卻偏偏死了……
“子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頓時將裴炎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裴炎趕緊抬頭,赫然就到了一名紫袍白須的老者從前麵走來,裴炎趕緊拱手行禮:“叔父。”
裴廣孝停下腳步,看著裴炎,緩聲問道:“天後召見你了。”
裴炎臉色雖然有些難看,但還是點頭,說道:“是!”
裴炎,裴行儉,裴廣孝,雖然各來自洗馬裴,中眷裴和東眷裴,但畢竟都是一個先祖,族譜都有排序。
裴行儉和裴炎,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刑部尚書,但見了裴廣孝,卻都必須要持晚輩禮。
……
“叔父也是聽說了?”裴炎並不避諱自己被天後訓斥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天後的訓斥,本身就是一種保護。
“洛陽的消息,所有人都關心。”裴廣孝微微頷首,說道:“南昌王查出了那人不是明崇儼,並且已經繪製出了畫像的消息,已經從吏部傳遍了整個皇城。
之後便是刑部一名員外郎自儘,監察禦史魏思溫被下獄,還有金吾衛封鎖懷遠坊的消息……”
裴炎的嘴角微微一抽,這些都是發生了短短兩天裡的事情。
南昌王去了一趟洛陽,用了也就一天的時間,“明崇儼”的案子便已被徹底偵破,甚至全部都有實據。
裴炎身為刑部尚書,自然知道這裡麵有多難,但他更加清楚,他自己突然被牽涉進這些事情當中,究竟有多倒黴。
“叔父,那名員外郎不是子隆的人,他在刑部的時間比子隆都要長。”裴炎搖搖頭,解釋說道:“那人,要不是李敬業的人,就是魔教的人。”
“不,就是李敬業的人。”裴廣孝直接擺手。
裴炎一愣,隨即說道:“叔父說的沒錯,就是李敬業的人。”
李敬業是英國公李積的嫡孫,多年以來,李積不知道提拔了多少人,這裡麵有那麼幾個在刑部的並不奇怪。
如果這麼對外說,裴炎即便是有失察之責,但也情有可原。
可如果那人是魔教的人,那麼就是在說裴炎沒有看到自己的屬下當中,有魔教的人。
這裡麵的問題就大了。
如果是李敬業的人,最多不過是透露點消息,但如果是魔教的人,那麼這些年,裴炎的手下有多少冤假錯案。
也就是裴炎剛才心中有些惱怒,所以才沒有看清楚,如今冷靜下來,裴炎立刻就想通了這些。
“多謝叔父。”裴炎深深的鬆了一口氣,說道:“此番南昌王和李敬業鬥法,小侄也是受了一些無妄之災。”
“這不是壞事。”裴廣孝平靜的看著裴炎,說道:“這起碼證明,刑部不是你的一言堂,你也沒有那麼著急的要對那邊動手。”
“那邊?”裴炎一瞬間有些糊塗,但隨即就恍然了過來,拱手道:“叔父所言有理,這的確不是一件壞事。”
太子如今的局麵危急,看起來所有人都能上去推一把。
但實際上真正的聰明人都躲得遠遠的,就是因為大家都清楚,一旦太子倒台,最後推一把的那個人必然要承擔巨大的反噬。
這個人原本很可能是李絢,但眼下的事情,裴炎如果處理不好,這個人就會成了他。
畢竟在前一段時間,裴炎和太子之間的關係相當不好。
“子隆回去之後,就立刻全麵查察這背後的一切,必定不讓奸人陰謀得逞。”裴炎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裴廣孝走過來,扶起裴炎,說道:“此番之事,該退後的就退後,這種功勞,伱不需要的。”
“是!”裴炎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裴廣孝現在這個時候這麼說,就等於中眷那邊已經在支持他了。
如今誰都知道,太子之位不穩,但輕易也不能插足進去,畢竟那是皇帝的親兒子。
一個不小心,皇帝報複起來,死的人比哪裡都多。
這種時候,世家大族之間已經相互溝通,該舍棄的舍棄,該重新投資的重新投資……
這裡麵的學問很大。
不過這事和裴家關係不大,因為裴家在李賢身上的投資並不多,他們真正投資的,是孝敬皇帝李弘。
裴家的女兒,甚至還是李弘的太子妃。
……
“對了,叔父今日怎麼到這裡來了?”裴炎突然間皺了眉頭,有些詫異的看向裴廣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