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陽殿外,李絢一身黑衣黑甲,風塵仆仆模樣,麵色肅然的從殿中走出。
大殿金階之下,一名千牛衛將李絢的黑鞘長劍拱手捧了過來。
李絢平靜的接過長劍,跨在腰間,手握劍柄,一步步的前行。
四周來往臣子,禁衛,還有內侍都帶著詫異的目光看向李絢。
看向他腰裡的劍。
有些詫異他為什麼不是手捧長劍,而是手握劍柄一步步前行?
李絢目光平視,毫無側目,但在他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了然。
皇帝為什麼要讓他負責守衛宮門?
多年以來,承天門,端門,兩座城門的守將,都是左金吾衛將軍程處弼。
程處弼,廣平郡公,左金吾衛將軍。
盧國公程咬金之子。
多年以來,一直都是武後最信任的臣子。
同樣,程處弼一直都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
現在,李絢卻被委任,暫時接替程處弼的守門之責。
這必將落入城門內外,無數臣子和軍將的眼中,讓他們知曉皇帝對李絢的態度。
首先是宗室,宗室這一次有不少人牽連進太子謀逆案中,不少人已經被軟禁。
李絢如今頂替程處弼鎮守宮門,也就意味著,這一次案子當中,宗室的清理已經完成。
宗室支撐,那些窺伺朝中目光立刻就會褪去。
不一定是謀反,有的全都是貪婪。
有的人,眼中隻有家,沒有國。
一旦宗室軟弱,他們立刻就會勾結地方官吏侵吞百姓田產,導致地方稅收銳減,國家不寧。
所以宗室,用的好,就是皇帝支柱;用的不好,就是地方腫瘤。
大唐皇帝,最不缺乏的就是對這些地方事務最正確的了解。
李絢一步步的走向承天門。
承天門上,無數金吾衛好奇的看向李絢。
一身黑衣黑甲,風塵仆仆,手握劍柄,腳步穩健。
莫名的給人一股安穩的感覺。
眾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安穩了下來。
李絢頓時感受到了這其中變化,他明白,這是自己這個右衛將軍的身份在起作用。
太子被廢,太子六率兵權被收繳,數名郎將參軍自殺,太子六率早已經是人心惶惶。
一切早就已經從太子六率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能夠在太子六率任職的,哪個沒有三親六故在南衙十六衛當中。
高真行因為高岐的事情牽涉到了整個家族,最後不得不狠心直接殺了他。
哪怕事後因為這件事被皇帝貶官三千裡,但李絢相信他絕不後悔。
因為如今被貶的是他一家,但因此被釋放的,卻是整個高氏一族。
其中就包括平原郡公高侃,高侃檢校兵部侍郎,位置比高家兩兄弟還重。
高家都是如此,其他軍中家族,又有哪家能夠安心的。
如今李絢作為宗室,作為前線統帥,被緊急從軍前調回,不但沒有被皇帝處罰,還被委以守門重任。
南衙十六衛有些動蕩的人心,這一刻徹底的安穩了下來。
……
李絢一步步的走上承天門,一身黑衣黑甲,在眾多紅衣金甲的金吾衛當中異常顯眼。
程處弼站在前方,對著李絢拱手:“王爺!”
“程公。”李絢認真的拱手還禮,如今他雖然檢校右衛將軍,但他在檢校左金吾衛中郎將的時候,程處弼還是他的上司。
程處弼點點頭,稍微退開一步。
李絢上前和程處弼並肩站立,一瞬間,整個皇城全部出現在李絢的眼中。
還有更前方的整個洛陽城,也全部出現在李絢的視線當中。
“承天門天下之重,甚至還要在玄武門之上,不管誰站在這個位置,就等於掌控著整個皇宮的咽喉。”程處弼看著前方,輕聲說道:“王爺小心,從此刻起,王爺已經在無數人的眼中了。”
李絢身體微微一頓,轉身對著程處弼拱手,肅然說道:“多謝程公提醒。”
程處弼是皇帝和武後的信重之臣,李絢當然比不上程處弼,但李絢是李顯的信重之臣。
皇帝僅僅一手,就已經向外朝暗示,大唐要換新太子了。
但凡接收到這個信號的人,立刻就會明白。
李賢的事情已經徹底定論,而且已經接近了處置的尾聲。
這一刻,所有人都會拋棄對舊太子李賢的留戀,然後毫不猶豫的投向新太子李顯的懷抱。
僅僅是一步棋子,皇帝就已經控製了人心。
李絢心中感慨。
之前在大殿中的時候,皇帝還在猶豫廢太子會帶來的動蕩,但轉眼間,他就已經妙招迭出。
甚至在李絢回到洛陽之前,皇帝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
李絢轉身看向程處弼,拱手道:“程公,絢今日值守到幾時?”
“子時,子時之後,由左金吾衛中郎將麻嗣宗接替。”程處弼笑著看著李絢,還禮說道:“程某從來還沒有這樣的休息之時,如今王爺回來,程某能夠好好的歇息幾天了。”
“絢隻是臨時替代幾天,大局還是要程公掌控。”李絢很客氣的拱手,然後繼續問道:“絢這幾日怕是回不了家了,不知道是在左金吾衛衙門休息,還是……尚藥局?”
李絢現在身上還有個尚藥奉禦的職司,尚藥局也是他的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