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武後看著手裡的奏章,詫異的抬頭:“這是為了讓韋氏成為英王妃?”
“是的。”蘇良嗣拱手,說道:“南昌王欲讓英王以孝悌立世,如此朝野上下便能聽從其令,將來才好輔助陛下和天後處理朝政。”
“他倒是會抓根本,但是二郎。”武後眉頭皺了起來,李賢剛剛被廢,就將李賢的兒子轉為李弘的嗣子,多少讓她有些不舒服。
但李光順……
想起自己的長孫,武後的神色不由得和緩了下來。
那終究是自己的長孫。
李光順,晉陽郡王,授汾州彆駕。
就如同李賢的太子妃房氏,在李賢被廢太子後,被免了太子妃的身份,李光順也一樣罷掉了晉陽郡王,汾州彆駕的官職。
如今隻是一介庶民。
武後心中終於不忍,緩緩開口,說道:“三郎,四郎,還有太平,無非是想讓二郎好過一些,不要受宮中刁奴的欺侮。”
蘇良嗣眉頭一挑,拱手不言。
的確,如果李賢的兒子繼承孝敬皇帝的香火,其他人總要顧忌一些。
武後抬頭,輕歎一聲,說道:“其實他們這麼做也是為了本宮……做母親的,雖然孩子犯錯,但打也打了,便已經足夠了,傳話下去,等到二郎次子出生,便為弘兒嗣吧。”
“喏!”蘇良嗣微微低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驚駭。
這份孝悌之意,既在英王身上,同時也在天後身上。
以天後待廢太子如此寬仁,那麼之前所謂的傳言,便都是謠言。
南昌王這份深沉的算計。
蘇良嗣嗅到了一絲不大對勁的味道,但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
“父愛子也深,母愛子也深,傳旨,英王嬪韋氏,門承鼎盛,質稟賢和,授為英王妃。”武後側身看向一旁,帷帳後麵的舍人隨即站了起來。
跟著武後繼續說道:“後日,諸王陪同天子一起祭祀南北天地,昭陵獻陵。”
“喏!”舍人再度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蘇良嗣深深拱手。
他現在終於徹底明白,即便是英王不提,天子和皇後也一樣會讓英王嬪韋氏為英王妃的。
如今不過是想看看,他們自己能夠拿出什麼好的理由出來。
武後跟著說道:“英王妃即將誕子,你稍微盯著一點韋家的人。”
“喏!”蘇良嗣頓時肅然起來。
李顯將為太子,韋氏將為太子妃,那麼韋家就是新的外戚。
韋家可不同房家,房家在中樞實力薄弱,房先忠在李賢謀逆到被廢的整個過程當中,都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韋氏不同。
韋家不提南北前朝,便是在本朝,便有好幾位後妃和宰相。
先帝太宗韋妃,宰相黃門侍郎、銀青光祿大夫韋挺,冀州刺史韋弘機,刑部侍郎韋待價,禮部郎中韋巨源,豫州刺史韋玄貞,許州刺史韋溫,右司郎中韋思謙,揚州大都督府戶曹參軍韋承慶,門下省郎中韋弘敏,太醫韋玄藏等等。
遍及朝野上下。
便是年輕一輩當中,也有進士韋嗣立,監察禦史韋方質,還有士子韋湊等人,都是出色之輩。
上下一眾,密密麻麻。
稍不注意,便有權傾朝野之象。
武後已然在警惕了起來。
蘇良嗣眉頭不由得一跳,他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真正在警惕韋家的,不僅僅是武後,還有南昌王。
世家。
上一個世家大族女為太子妃的,還是隱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鄭氏,滎陽鄭氏嫡女。
即便是在建成死後多年,也依舊擁有龐大的影響力。
更彆說,還有長孫家。
長孫無忌身上的最後一刀,還是武後和李治兩個人同時捅下去的。
這其中的教訓極深。
如今僅僅是韋氏剛剛走到台前,武後和南昌王已經在有默契的聯手。
咦,那麼李賢的兒子被過繼給孝敬皇帝為嗣,這裡麵而已沒有那麼簡單。
……
“對了,市井上的那些謠言,從明日開始,清除掉乾乾淨淨。”武後一句話,殺氣滿溢。
“臣領旨!”蘇良嗣立刻拱手,然後退了出去。
走在紫宸殿,蘇良嗣還在思索著之前的事。
市麵上的謠言,有不少是有心人而為,但也有一部分是武承嗣和北門學士做的手腳。
武後剛才那句話,是要將武承嗣和北門學士的手腳也一並清除。
蘇良嗣心中敏銳的感受到,李顯成為太子,武後是最希望能夠穩定的。
北門學士和相王……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對麵。
趙鞏一身黑色錦衣,從外麵走來,看到蘇良嗣,趙鞏停步,拱手:“蘇司馬?”
“中大夫。”蘇良嗣停步拱手,認真回禮。
“蘇司馬這是要回英王府?”趙鞏一句話,仿佛將什麼都說透了。
蘇良嗣勉強笑笑,隨即說道:“中大夫這是要去見天後吧,下官這就是先走了。”
“慢走!”趙鞏溫和的看著蘇良嗣離開,然後轉身看向乾陽殿,神色肅然的走了進去。
站在殿中,趙鞏認真的拱手:“天後!”
“魔教那些人的蹤跡查的怎麼樣了?”武後沒有抬頭,繼續處理奏章。
之前蘇良嗣查李賢被毒殺案,最後查到了魔教的身上,但魔教的人已經從草原撤走了。
這件事情,蘇良嗣就沒有再查了,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件案子,武後私底下依舊還在讓趙鞏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