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掀起,一名青衣中年人扶著白發蒼蒼,但頗具富態的老嫗坐了起來。
李絢趕緊拱手,緊張的說道:“不敢勞動長者輕動,還請長者安歇。”
“無妨。”老嫗坐正,溫和的看著李絢說道:“難得見到宗室賢臣,二郎在家中時,曾多番提及南昌王風采,頗為讚賞。”
“多謝李相誇讚,夫人今日這是進京,可是身體不適,絢略通醫道,又兼任尚藥奉禦,不知可否為長者請脈?”李絢神色誠懇拱手。
癭陶夫人笑著擺手,道:“就不勞煩王爺了,老嫗此番進京,也是想要見一下老友。”
“原來如此,那麼晚輩就不打擾夫人了,家中若是有事,還請言語一聲,絢必定竭儘全力。”李絢說完,再度深深拱手。
“如此便麻煩王爺了。”癭陶夫人笑笑。
李絢再度躬身,然後退開一步。
車簾放下,李絢能夠聽到癭陶重新躺下的聲音。
這個時候,老嫗身邊的中年人,這才從車裡下來,對著李絢拱手道:“下官太仆丞李時,見過王爺!”
“原來是兄長。”李絢立刻驚訝的拱手還禮。
“不敢當王爺如此吩咐。”李時看了四周一眼,四下遠處的人們雖然注意,但還沒有靠近,
這個時候,李時才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父親前日來信,說若能在路上遇到王爺,便讓下官代父感謝王爺,太子之事,王爺用心了。”
說完,李時對著李絢深施一禮,然後退開,轉身上了馬車,然後車隊開始緩緩前行。
獨留李絢一人站在原地發呆。
……
回頭,李絢看到了自己車隊當中,劉舒璧好奇的看向這裡。
李絢神色平靜的返回馬車,然後開口道:“緩慢前行,和前麵車駕保持距離,同時戒備,不要讓其他人衝撞癭陶夫人車駕。”
“喏!”眾人拱手應諾。
李絢坐回到馬車裡,然後擺擺手,馬車開始緩慢前行。
“夫君,剛才那位夫人便是宰相母親嗎?”劉舒璧好奇的看著李絢。
以李絢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對一個普通的女人那麼客氣的行禮,但那是宰相之母,又是白發蒼蒼的老者。
李絢用禮適當,誰也挑不出過錯來。
李絢點點頭,說道:“癭陶縣君是癭陶令李玄德的妻子,李相封相以後,陛下授封酒泉公,其母,便被封為癭陶縣君,這是其一。
其二者,李相,還有其父癭陶縣令李玄德,雖然出身魏州,但實際卻是隴西李氏族人,隻不過因為遷移過早,所以沒有在宗室文碟之上,不然也是一名宗室……”
李玄德父子和隴西李氏的關係,可比趙郡李氏和隴西李氏的關係要近的多。
甚至隻差一兩輩就能錄於宗譜之上。
李玄德不過是癭陶令,但李義琰年輕時,進士中舉,授太原尉之後,便已經是並州大都督李積的座上賓,一眾僚吏敬畏萬分。
李玄德有一位族兄,常州刺史,銀青光祿大夫李玄道,便是正兒八經的宗室。
隴西李氏姑臧大房。
聽到李絢講了這麼多,劉舒璧已經有些迷糊起來,發困起來。
李絢將劉舒璧摟在懷裡,麵色卻已經嚴肅起來。
他剛才說了那麼多,都是在告訴自己,李義琰托兒子轉告自己,因為太子的事,他很感激自己。
這裡的太子,自然是李賢。
這裡的事,自然是臨淄郡王李光仁的事。
李絢很希望眼下這一切,都隻是因為宗室近親的緣故,但實際上根本不是如此。
李絢能感受得到,李義琰和李賢之間的感情很深。
這一點,恐怕就連李賢自己都不知道。
在李賢被廢的整個過程當中。
所有的宰相都保持沉默。
劉仁軌坐鎮長安,皇帝武後坐鎮洛陽。
任何人都很難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李賢被廢。
誰都沒有辦法。
但並不意味著宰相們就沒有意見。
尤其是對這一切看的非常清楚的宰相。
李賢走到謀逆被廢這一幕,都是被武後一步步算計逼迫,甚至刻意誘導所致。
至於皇帝,則是一個暗中縱容的角色。
就如同漢武帝之於戾太子劉據。
很多人,看到了在劉據死後,武帝幡然悔悟,夷江充三族,燒死內侍蘇文,族滅李廣利與劉屈氂。
但皇帝事前真的就一無所知嗎?
而且事後,劉據看似被定為誣陷構害,但劉據的唯一後人劉病已,依舊被關在大牢裡。
甚至於在劉病已即位之後,依舊追封自己的祖父劉據為戾太子。
這其中對武帝的怨恨,是透徹刻骨的。
如今李義琰今日托兒子專門送來的一句話,何嘗沒有對皇帝和武後的怨恨。
沒錯,今日這一切都是刻意安排的。
李絢深吸一口氣,看向外麵,麵色沉肅。
他知道,從今日起,自己在諸相當中有了一位真正的盟友。
而這位盟友,比劉仁軌,還要更加年輕。
章懷太子李賢被廢為庶人,義琰獨引罪涕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