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金階之下,一身紫袍的李絢肅然站立。
一名青衣內侍快速從內而出,站在台階之上高聲呼道:“宣南昌王覲見。”
“臣南昌王絢領旨。”李絢認真躬身,然後才邁步走上金階。
紫宸殿中,武後穿一身黑色鳳紋錦袍,一人坐在禦案之後批閱奏章。
李絢走進殿中,肅然拱手道:“臣南昌王絢,拜見天後。”
“平身吧。”武後鬆了鬆肩膀,將手裡的金筆放在一旁,然後才看向李絢問道:“邏些道的事情安排妥當了?”
“是。”李絢躬身,認真說道:“臣數日之前,已經和右武衛將軍麹崇裕,戶部侍郎王德真會商……昨日,右武衛將軍麹崇裕已經啟程西吐穀渾,進行安置之後,便會將主營搬遷至曲溝;臣明日啟程,前往軍前;王侍郎半月之後,隨糧草軍械而行。”
武後微微點頭,看向李絢,說道:“你應該知道的,朝中今年支持不了你多少。”
“是!”李絢拱手,說道:“今年昌州各地所收糧食,百姓的牛羊,會優先送到軍前,等到突破唐古拉山之後,再用大軍繳獲進行彌補,臣這裡有奏章,請天後禦覽。”
李絢從袖子當中掏出一本奏章,然後恭敬的上遞。
武後看了一旁一眼。
一臉清秀,但努力在做著莊重模樣的上官婉兒,上前從李絢的手裡接過奏章,然後遞送到武後桌案之上。
武後打開略微查看,然後便直接用金筆圈了一個準字。
將奏章放在一旁,武後看向李絢,認真問道:“論欽陵曆來為大唐之害,本宮知道你向來擅長攻城守城,但唐古拉山地勢險要,關卡又屯住重兵,如何破之?”
“天後。”李絢拱手,說道:“如今在唐古拉山道之中,有四座關卡已經落入大唐手中,第五座關卡,王孝傑在前線已經攻伐數月,對其各種要害都異常清楚,今年一戰,拿下不難,之後便是剩下的四座。”
武後緩緩點頭,李絢做事下來好早做安排。
去年他在攻打昌都的時候,就已經派人悄然潛入唐古拉山山道關卡之中。
到最後,拿下昌都,轉身唐古拉山,幾乎頃刻之間就拿下了三座關卡。
快的論欽陵根本反應不過來。
之後是又奮戰十幾日,拿下了第四座關卡。
就在他準備朝第五座關卡動手的時候,朝中下旨,調他回京。
如今小半年過去了,李絢人雖然不在軍前,但武後相信,他所做的布置,從來沒有停過。
回去之後,隻要動手,那麼便能夠立刻拿下第五座關卡。
“第五座關卡,想要拿下,其實並不容易,因為它處在整個唐古拉山山道最高點;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一旦拿下,便有高點位置可供利用。”李絢認真拱手。
“伱是說水攻?”武後頓時就想到了李絢最拿手的手段。
李絢拱手,認真說道:“到了夏季,便是唐古拉山最高峰的積雪也要融化,到時若能善加引導,那麼便可累積洪流,傾瀉而下……”
李絢微微揮手,眼神冷冽,仿佛有什麼障礙,被他輕而易舉的揮開。
武後緩緩點頭,這一手的確很難防禦。
不過瞬間,武後就抬頭問道:“那為何在去年,論欽陵沒有用這一手對付你。”
“因為臣攻破昌都已經是七月末初秋尾,八月的時候,臣已經率人突襲拿下了三座關卡,之後還不等論欽陵反應過來,天色已冷了。”李絢拱手,說道:“不過即便如此,整個冬日,在高山之上,邏些道大軍斥候和吐蕃大軍斥候,也在一刻不停的廝殺。”
“他們在試圖開掘水道,準備明年水淹你們?”武後頓時感到一股驚人的涼意。
水攻,李絢可以用來對付吐蕃,吐蕃同樣可以用來對付李絢。
李絢點頭,稍微輕鬆的說道:“不過因為那時,吐蕃人要開掘水道,邏些道大軍隻做破壞,所以我軍稍占上風,再加上冬日酷寒,吐蕃人終究水道修築不成。”
“但到了明年,你要修水道,論欽陵也會被斥候破壞。”武後一語直接點破其中的關鍵。
“天後聖明。”李絢拱手,說道:“這便是明年真正廝殺之所在,不過臣占據天時,明年天氣逐漸變暖,隻需要臣先一步拿下第五座關卡,那麼優勢便已經在我。”
“局勢艱難啊!”武後不由得點點頭,一聲歎息。
大唐攻伐吐蕃,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論欽陵也是一個頂級的大軍主帥,想獲勝就更難了。
“但終究優勢在我,故而真正的關鍵,在於吐蕃在唐古拉山的最後一座關卡,那裡恐怕要有一場血腥廝殺,若是得勝,大軍便可以直接殺入吐蕃本境,若是不勝,糧道拉長,被論欽陵抓住機會,則優勢變劣。”李絢神色肅然。
武後微微頷首,笑道:“南昌王攻城守城都是行家,本後還是相信南昌王能夠破關的,那麼接下來便是殺入吐蕃境內之事。”
“吐蕃畢竟他境,多年來,即便是商旅進入吐蕃,但所熟悉的道路,也隻是唐古拉山到邏些,其他吐蕃西部,吐蕃東部,尤其是東南,何種情況不得而已,尤其容易被人所趁,所以到時必須分兵。”李絢躬身。
“你之前的奏章已經說過了,你領一路直入邏些,黑齒常之領一路去西北,王德真領一路去東南,切斷邏些和四周各地的聯絡,最終圍困孤城。”武後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其他諸事不說,但在這戰略部署之上,李絢的確有令人值得稱道的地方。
“臣不過是求穩罷了。”李絢拱手,神色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