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穩才是大軍主帥該有的品質,否則隨意行險,一旦遇到論欽陵那樣的對手,立刻就有被看穿反過來利用的凶險。”武後忍不住的還是提前了薛仁貴的往事,不過提了一句,她就不再說了。
大非川之敗已經被雪恥,還是薛仁貴親手所雪,雖然借助了李絢和劉審禮的計劃,但親手擊敗論欽陵的,終究是薛仁貴。
“是!”李絢拱手,神色恭謹。
武後抬頭,開口沉吟說道:“大軍進入吐蕃之後,諸事應當小心,大軍行事不能太過隨意。”
“請天後吩咐。”李絢聽得懂武後話裡的潛台詞。
“本宮調一個人進邏些道吧。”武後抬頭,目光緊緊的盯著李絢的神情變化。
李絢立刻拱手,抬頭:“臣能問是何人嗎?”
“楊執柔,侍禦史楊執柔。”武後立刻說出來楊執柔的名字。
李絢神色頓時一喜,拱手道:“多謝天後。”
武後笑了,說道:“你似乎很欣賞楊執柔。”
“狄懷英在禦史台多年,對楊禦史向來誇讚。”李絢躬身,說道:“天後,臣一旦殺入邏些道,那麼想要平定整個吐蕃,恐怕得些年頭,不知道能否讓楊禦史在吐蕃多待幾年。”
武後頓時無語,隨即無奈的說道:“早聽說你南昌王是個有進無出的貔貅,當年昌州便是如此,你從長安調了那麼多人進去,好些年來,愣是沒有一個調出來的,好不容易有個賀知章,還是陛下親口要出來的,之後還要送回昌州。”
“天後,昌州艱難,可即便如此,也都在可以計算之列,但吐蕃……”李絢苦笑著搖頭,說道:“吐蕃廣大,臣一旦拿下邏些,那麼之後不管該如何治理,朝中都要調大量人才過去……”
“這可不容易啊!”武後微微搖頭,朝中雖然有很多人,每年都沒有授官,隻能苦挨等候,但是如果真的要將他們派往吐蕃,恐怕一個個都不願意,更彆說還是人才。
真正的人才,便是武後和皇帝用,都嫌不足,如何還會派到邏些給李絢。
“那麼便隻有用罪臣了。”李絢苦笑著拱手,說道:“還請天後多派人巡查,朝中那些欺壓百姓的官員想來不少,不如都派到邏些……”
“讓他們去欺侮吐蕃百姓吧。”武後頓時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大唐的確有很多罪不至死的官員,但他們欺壓百姓必須重處,如此一來流放吐蕃,的確是可行的選擇。
“吐蕃距長安三千裡,與嶺南、海南雷同,如此剛好在律法許可之列。”李絢躬身。
武後緩緩點頭,流三千裡,流放吐蕃。
“吐蕃的事情交給你本宮是放心的,你家裡在長安,本宮也會照顧妥帖。”武後很鄭重的承諾。
“多謝天後。”李絢感激的拱手。
“東宮太子,這段時間你們教導的不錯,三郎和半年前相比,變化很大,本宮很欣慰。”武後輕歎一聲,突然就沒了興致,擺擺手說道:“你去見陛下吧,和陛下好好聊聊。”
“臣領旨,天後萬安。”李絢拱手,然後隨即跪拜在地,俯首磕頭之後,才緩緩退出紫宸殿。
……
目送李絢離開,武後抬頭看向帷帳之後,目光平靜:“你怎麼看南昌王?”
帷帳被掀開,蘇良嗣恭敬的從裡麵走出:“天後。”
“說說吧,你和他相處了幾個月,他的為人你應該有了解。”武後看著這蘇良嗣,目光逐漸變得銳利起來。
“喏!”蘇良嗣深深拱手,說道:“南昌王為人是有一些私心,比如提攜舊部,安插私人,性格敏感,但他為人至忠,臣相信即便是陛下和天後今日下旨,將他從邏些道行軍總管,調任國子祭酒,他也會欣然赴任。”
“這話倒是不錯。”武後緩緩的點頭,這幾個月來,李絢做的一切全部在她腦海中浮現。
李絢編《切韻》,寫《漢論》,作《遊子吟》,領《檄吐蕃文》,刻意要在文壇耕耘,本身便有退回朝中的打算。
也正是因為,他預見到了將來朝中會有種種變故。
“南昌王為人至忠至孝,彭王妃終究有些年齡大,若是幾年後,將他從吐蕃調回,如何?”武後抬頭看向蘇良嗣,目光幽微。
蘇良嗣嘴角微抽,但強力忍住。
他現在終於明白,李絢做的一切並不是杞人憂天,武後她的確有要將他調回來的心思。
隻是如今一切被看穿,反而有些不好動作。
蘇良嗣拱手,誠懇說道:“臣建議還是儘量少調回南昌王為好,或者乾脆就不要。”
“為何?”武後詫異。
“因為他對太子影響太深了。”蘇良嗣低頭垂首。
殿中一時靜謐。
隻有上官婉兒平靜看著一切的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