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蟬鳴陣陣。
邏些城西,唐軍大營高聳的中央望塔之上,李絢遠遠眺望幾裡之外的雄渾城池。
一排排的投石車,從西門外,一直排到南門外,密密麻麻的足足有兩百輛之多。
一條又一條的壕溝,排列在投石車之前。
壕溝並不深,隻有一丈長,半丈寬,三尺深,裡麵紮著尖銳的倒刺木樁。
連續三排壕溝,徹底斷絕了任何騎兵突襲的機會,更彆說還有排布在投石車間的弩車。
李絢的目光落在城牆西南一裡外的高坡之上,韋弘機手裡的紅旗高高舉起,然後猛然揮下。
瞬間,無數的火球劃破晴空,狠狠的墜落在邏些城中。
頓時,火星四濺,煙火四起。
零星的幾輛水車衝出來試圖滅火,但根本無濟於事,隻能看著火焰燃燒而起,一直到整棟房屋都徹底燒毀。
好在今日沒有大風,隻是燒完了這棟房子就火歇了。
頭頂的火球依舊在劃破長空。
火球之下,整個西城和南城大半,早已經被數月的火球雨焚為灰燼。
百姓能跑的都已經跑到了東城和北城,甚至都逃出了邏些。
如今的南城和北城之上,隻剩下躲在城牆下的百姓,在苟延殘喘。
可即便如此,也不時的有火球砸在城牆上,然後從城牆蹦起,最後墜落在城牆之下,頓時哀嚎四起。
……
城外,站在望樓上的李絢,目光落在城牆之上。
紛亂的城牆上,一名名士卒低著頭藏在女牆之下,目光探望外麵的投石車和壕溝,眼中充滿了憎恨和無奈。
唐軍連攻城都不做,他們心中有滿腔的憤恨,但卻也什麼都做不了。
甚至就連他們站在城牆上高罵,立刻就會滾石直接砸下來。
他們如今躲在女牆之下,就是因為之前被滾石砸死了太多的人。
李絢冰冷的眼神收回,側身低問:“郡公,他們為什麼就是不肯殺出來襲營呢?”
站在李絢側畔的蕭嗣業,低聲說道:“或許是因為他們擔心,即便是殺入營寨當中,也會遇到營寨當中密密麻麻的無數陷阱,最後偷雞不成反而蝕把米。”
李絢笑笑,說道:“那裡有那麼多的陷阱,他們若是真的肯冒險,或許會額外有所收獲也說不定。”
蕭嗣業有些無奈的點點頭,目光望向當雄方向,他知道,在那裡,起碼有一萬五千騎兵隨時準備殺過來。
吐蕃人派出襲營的人少了,無濟於事。
吐蕃人派出襲營的人多了,立刻就是肉包子打狗,絕對的有來無回。
蕭嗣業跟隨李絢作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即便是當年和裴行儉在一起作戰,也沒有和李絢一樣,幾乎將人心算計到了極點。
吐蕃人不管怎樣選擇,全部都在李絢的算計之中,他們圍城兩月以來,吐蕃人一天天的虛弱,而且一天天的危如累卵。
蕭嗣業下意識的看向了遠處的邏些河。
就在前些時日,邏些河被正式封閉,邏些城中的井水湧出頓時缺了少半。
如此,城外還不停的扔火球。
哪怕是能夠燃燒的全部都被燒乾淨了,也依舊在不停的扔火球。
城外山上的樹木,還有枯草已經全部都被清理乾淨了,他們還是繼續從遠處製作火球,源源不斷的對城中製造心理緊張。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在東麵響起,隨即十名千牛衛直接衝進了大營中。
很快,一份急文就已經落在了蕭嗣業的手裡:“大帥,林芝已被黑齒將軍拿下,黑齒將軍已經開始回軍邏些,三日之內就會抵達。”
李絢擺擺手,說道:“告訴他,不要著急回邏些,先去北麵的林周,把吐蕃王室最後的一條退路,給徹底的斷掉。”
“喏!”蕭嗣業肅然拱手,然後快步的向下傳令而去。
李絢站在高聳的望塔之上,遙遙的眺望邏些城中紅山之上的白色宮殿。
他相信在那裡,也一樣會有人在盯著他。
如今李絢雖然隻堵了邏些的南門和西門,但東門和北門敞開。
可是,東門出去百裡,立刻就會被堵回來,北麵雖然在山裡還有一座林周小城,但裡裡外外四周全部都被大山堵死了。
而且即便是越過大山,也是那曲一線。
吐蕃人最多派三五百人去偷襲李絢的糧道罷了,再多他們立刻就會陷入城中空虛的窘境。
至於偷襲李絢的糧道,那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李絢安排在山另外一頭的人有多少。
各處山道早就已經被投誠的吐蕃百姓給封死了,即便是偶爾有人殺出來,也會密密麻麻的陷入到汪洋大海之中。
光是有偷襲的光軍士卒是沒用的,不知道李絢的糧草布置,不知道他的運糧規律,不知道他運送糧食和保護糧食的人有多少。
最後隻能是一條死路。
李絢的糧道至今安然無恙就是明證。
李絢的目光高高的抬起,高空之上,成群結隊的蒼鷹在整個城池高空盤旋,城中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在它們的視線之中。
急促的腳步聲在望樓之下響起。
蕭嗣業快步的登上的望樓,同時將一封公文遞給李絢,說道:“大帥,中樞急遞。”
李絢的神色頓時肅然起來,接過公文,然後打開,瞬間,他的臉色就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