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切便依陛下所說。”武後輕輕的握住了皇帝的手腕,神色真摯。
李治滿意的笑了,然後看向乾元殿外,感慨的說道:“狄懷英終究出身太原,這一路走來,媚娘你和朕都多有照拂,如今他任職戶部,你便多調教一下,將來也能成為國之乾城。”
武後微微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皇帝這是要將狄仁傑交到她的手上。
如今看似武後失去了度支署,但實際上皇帝卻是將狄仁傑送到了她的麵前。
隻要武後能夠收攏得了狄仁傑,那麼度支署自然就回到了她的手中。
一切就和諸事沒有發生沒有區彆。
更甚至於,崔謐和騫味道都官升不止一級。
武後心裡一聲輕歎,皇帝這一手的確是抓住了她的要害,她也總不能讓騫味道就在度支郎中位置上做一輩子吧。
“狄懷英為人正直,若是不做度支郎中,那麼便是門下侍中的料子,如今做了度支郎中,那麼他就會有做中書令,甚至於尚書左仆射的資格,將來和裴炎真正相爭的人,恐怕是他。”武後抬頭看向李治。
“不。”李治笑著搖搖頭,說道:“狄懷英想要拜相,恐怕得在十年以後,如今這十年,真正能夠和裴炎相爭的,恐怕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蘇良嗣。”
武後微微一愣,隨即點頭說道:“蘇良嗣在諸般事務的處理上,的確要比元萬頃和範履冰強些。”
“有些事情,他能夠拉的下臉。”李治輕聲說道:“再等上兩年,蘇良嗣可以直接調任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然後升任侍中,那個時候,裴炎調任中書省,那麼蘇良嗣便可以以門下省和中書省相抗衡,尚書省再找上幾個做事的……”
天下便平衡了。
“那麼南昌王呢?”武後突然想起了李絢。
李治頓時笑了,搖搖頭說道:“二十七郎的為人,媚娘又不是不清楚,他人有萬千才智,但實際上心中卻有萬千思緒,做一任地方都督或許可行,但做宰相卻差點,出出主意可以,但真要行事卻有頗多顧忌。”
武後這下是徹底的愣了,她沒有想到,皇帝對李絢竟然是這樣的評價。
然而仔細想起來,卻又讚同皇帝的這番話。
就拿《漢書》來說,當年李絢建議李賢舍棄《後漢書》編修《漢書》,但如今到了李顯手裡,《漢書》的編修卻依舊放在那裡一動不動。
哪怕現在東宮的位置已經坐穩,但編修《漢書》卻依舊沒有絲毫動靜,這裡麵的他的心思如何,便已經能看的一清二楚了。
武後笑了,點點頭道:“的確如此。”
“其他人看不透,以為他有萬種能力,故而多番建言,讓他留在外邊。”李治輕輕冷笑,說道:“那麼便讓他留在外邊,讓其他人顧忌也是好事,總歸是一枚棋子罷了。”
武後沉默了下來,這才是她認識的皇帝。
“至於裴炎,或許他能力出色,但隻要巧妙算計,那麼就可以讓他做一個孤臣,剩下,便是以一敵眾,如此,朝中便可平衡。”李治一番話,將未來朝局清晰的展現在武後麵前。
武後不由得一聲驚歎,皇帝平衡手腕,真的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當然,這裡麵還有韋家的因素,韋家雖然是世家,但也同樣容易被孤立,若是他們做的出格,便用裴炎打壓便是。”李治眼神中閃過一絲放鬆,裴炎做宰相不過月餘,但雷厲風行的做事手腕,頗得朝野讚賞。
甚至這段時間,整個門下省的形式作風幾乎已經是煥然一新。
趙仁本年紀老邁,很多日常事務都交給了裴炎去處理。
如今裴炎不過是門下侍中,卻已經通過種種手段,反過來影響到了中書省,薛元超和劉審禮都感到一股壓力。
這些年,中樞三省的行事作風也的確有些問題。
但沒辦法,趙仁本,郝處俊,戴至德,張文瓘,劉仁軌,都是上了年紀的人。
行事作風本就以穩重為先,換上裴炎之後,行事果斷淩厲。
當然免不了會有錯誤,但這樣的錯誤全部都在許可的範圍之內。
用裴炎來和韋家抗衡,再以其他諸相作為緩衝和調節,如此一來,未來的格局就可以成型了。
“陛下,若是……”武後剛要說些什麼,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
武後和皇帝同時皺起了眉頭,他們夫妻兩人說這番私人話的時候,是絕對禁止任何人打斷的,除非……
……
武後和皇帝同時抬頭,然後就看到王福來快步從外麵走入,臉色中滿是擔憂。
在禦案之前站定,王福來將手裡的奏本遞上,神色凝重的說道:“陛下,天後,常州有人起兵謀反。”
李治神色平靜的看了王福來一眼,然後看向武後問道:“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武後輕輕點頭,說道:“是一名名叫劉龍子的道士,趁著今年大旱,裝神弄鬼,用做了機關的龍頭杖吐水,來欺騙百姓,煽動謀反,有三個縣的民眾跟隨其起兵,其中有精銳千人,其他附逆萬人。”
“還有呢?”李治神色越發的冰冷。
“劉龍子在早年間,和曹王曾經有過交往,如今亦是曹王在背後提供各項資助。”武後說出一番令人無比驚訝的事情。
“十四弟啊!”李治輕歎一聲,所謂謀反,曆來都是有多年辛苦算計。
李治自問,自己主政還算勤政愛民,尤其這件事情,雖然對外累戰,但戰事多勝,帶給大唐的收益遠大於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