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紅山,白色的城牆。
紅傘之下,三旬出頭,麵容豔麗的沒盧氏目光眺望西南唐軍大營中那座高高的箭塔。
她知道,那個她最憎恨的大唐南昌郡王就站在那裡,此時說不定也正在那裡看著這裡。
沒盧氏的目光落在大營兩側,龍曲河和邏些河已經被徹底的攔住。
新修起的高大大壩之後,滿是河水。
不時的有河水從大壩之上衝過,衝入前麵狂闊乾涸的河道中。
此時,無數的士卒正站在河道上,開始朝北麵挖掘,似乎就要挖到城牆之下。
一旦大壩泄洪,本就遭受了一個夏天摧殘的城牆立刻就會崩塌。
甚至誰也不知道究竟會從什麼地方潰塌。
到時一旦讓唐軍殺入城中,那一切都會徹底崩潰。
想到這裡,沒盧氏忍不住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唐軍。
沒盧氏麵色凝重的抬起頭,望向整個城外。
此刻,城外的田野之中,除了西南麵的唐軍大營外,在東南,東麵,都各有一座唐軍大營。
唐軍大營的背後,是廣闊的農田。
無數密密麻麻的農夫正在料理著田野裡的青稞和小麥,再有半個月,糧食就會成熟。
到那時候,唐人就會將這些糧食徹底收割,而在邏些城中,缺糧的情況也會越來越嚴重,城中本就難以壓製的局麵會立刻爆發開來。
……
“林周那邊真的無法挽回了嗎?”沒盧氏轉身看向兄長赤桑。
赤桑無奈的搖頭,說道:“唐軍已經占領了林周,藏在林周的財寶也被唐人找到,我們的退路沒有了。”
沒盧氏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她終於開口說道:“若是我和讚普兩個人選擇投降,那麼有沒有機會刺殺南昌王?”
“有機會。”赤桑臉上的神色頓時收斂,滿是肅然的看著妹妹說道:“唐人大意,隻要接近,就必然會有機會,但你想清楚,一旦南昌王死了,唐人殺進城來,發瘋的他們,說不定會徹底的屠城。”
沒盧氏一聲感慨,隨即搖搖頭,道:“邏些已經守不住了,這裡已經沒有任何堅守的必要,隻有殺了南昌王,我們才有一條生路。”
“去哪兒?”赤桑低頭,苦澀的說道:“如今整個吐蕃都已經淪落到了唐人的手上,林芝、日喀則已經都落入到了唐人的手裡,山南和南麵早就斷了消息,北麵更是早就……”
“我們還有象雄。”沒盧氏一句話,赤桑忍不住就是一個激靈。
沒錯,他們還有象雄,但……
“反叛軍現在就在日喀則西麵,如果不是唐人擋住他們,他們說不定現在已經殺過來了,我們根本回不去老家的。”赤桑忍不住的搖頭。
“該死的天竺,該死的尼婆羅。”沒盧氏恨恨的咒罵一句。
她原本從去年開始就已經要調天竺的象騎兵和尼婆羅的援兵,指望他們能在邏些城下打破唐軍,但沒想到,這兩家原本答應的好好的,但到了現在,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了。
赤桑沉默不語,他清楚這裡麵的原因。
從天竺到邏些,最快的路要經過衝薩,但衝薩是噶爾家族的地盤,自從去年他們殺了讚悉若之後,大唐殺入吐蕃的消息就再也瞞不住了。
天竺人可沒有忘記大唐。
不管是當年的玄奘,還是後來的王玄策,以及大唐在西域的強盛,都讓天竺人明白大唐的凶悍,所以他們在這件事情上更加遲疑。
再加上噶爾家族的堵路,天竺人便索性不再繞路,就等在了衝薩以南。
他們過不來,實際上也不想過來。
赤桑輕歎一聲,說道:“現在的問題,不僅是城中百姓的糧草問題,根據前幾天從東麵回來的人講,東麵南麵大小十幾個城邦已經全部落入大唐的手裡,城中上下官員的人心惶惶,他們都害怕唐人殺進城來。”
“那他們就去拚命抵抗。”沒盧氏死死的握緊了拳頭,眼裡滿是憤恨。
赤桑低頭說道:“城中已經有人在流傳風聲,說王室應該接受大唐的冊封,王上隻要前往長安,和聖人說上幾句好話,說不定不僅能夠回來,還能夠迎娶大唐的公主……”
沒盧氏難以置信的緩緩轉身,看向自己的兄長。
赤桑滿臉苦笑,說道:“這裡麵有幾分是唐人細作的手腳,也有幾分是那些城邦被徹底拿下的貴族的抱怨。”
“讓麴氏去處理吧,山南應該已經陷落,噶爾家族不會放過麴氏的,讓他們清理邏些內外,所有的雜音全部都清除。”沒盧氏麵色冷峻的下了命令。
“可是,你剛才還在說要刺殺南昌王。”赤桑有些愣了。
“這不衝突,讓人先送一封信出去,和南昌王約定時日,乘機殺了他,製造混亂,然後我們帶著讚普殺出城中去,過日喀則,殺回象雄,象雄的那些叛軍沒有能殺入吐蕃必然憤恨南昌王,我們可以合作。”沒盧氏的眼中充滿了算計。
赤桑沉默了下來,最後輕輕點頭,說道:“我這就去安排,不過還有一件事,城中的水也有些不足,有人建議將紅山的泉水分一些給百姓。”
“城中有十幾萬百姓,怎麼分?”沒盧氏淡漠的看了赤桑一眼,然後輕聲說道:“傳令下去,讓所有人深入打井,在城下深處,必然還有水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