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子午鎮驛站後院。
彭王府守衛明暗隱伏,劉瑾瑜靠在李絢懷中,抬頭仰望夜穹弦月。
“今日這事一出,那麼一直以來,宮中傳言,想要讓廢太子出宮的人,便是天後。”李絢的聲音很惆悵,也很輕。
輕的,甚至隻有劉瑾瑜能夠聽到。
劉瑾瑜輕聲說道:“天後也是為了太子。”
“嗬!”李絢直接冷笑一聲,武後心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恐怕不隻是李絢,很多人都看的清楚。
表麵上,武後是因為李賢留在宮中,萬一皇帝什麼時候糊塗,要傳位給李賢,那麼到時候怎麼辦。
難不成真的要廢掉李顯,重立李賢。
且不說當初那些給李賢定罪的朝堂大佬不願意,就是李絢,薛元超這些東宮的新臣也一樣不願意。
更彆說還有武後。
到時候彆說是皇帝糊塗了,就是皇帝清醒也一樣沒用。
武後真正擔心的,是李顯和李賢這兩兄弟的見麵。
李絢看的很清楚,一旦讓李顯和李賢見麵,那麼那些年,武後為了權力,構陷打壓自己兒子的事情必然會被翻出來。
到了那個時候,李顯對武後什麼態度就不好說了。
說不定立刻就是又一個李賢。
為了堵住李賢的嘴,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送出宮,至於日後,無非就是讓他閉嘴而已。
“那夫君打算怎麼辦,若是天後真的要讓廢太子出宮,那麼誰都阻止不了。”劉瑾瑜的眼神中滿是擔憂。
“為夫原本是想讓太子出手的,畢竟之前曹王死在了黔州刺史謝祐之手,也實在有些荒唐,雖然後麵謝祐自儘,但隨即,便有永嘉郡王之死,所以擔心廢太子被歹人所用,所以能夠擋一擋天後,可是……”
“可今日,天後上表,請赦杞王上金、許王素節之罪,並以沔州刺史和嶽州刺史安置。”劉瑾瑜頓時就將所有一切聯係起來。
“但仍舊不許朝集。”李絢輕聲冷笑,帶著三分不屑,三分嘲諷,還有四分的冰冷。
劉瑾瑜沉默了下來,不許朝集,不許上京朝見天子。
作為兒子,不能見父親,便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折磨。
至於其他,杞王上金、許王素節,雖然任沔州刺史和嶽州刺史,但李絢相信,他們兩個根本就沒法接觸到實質的政務。
甚至於兩個人身上雖然沒罪,也能一定程度外出見客,他們依舊在被人牢牢的監視當中。
被武後監視當中。
“杞王上金和許王素節,雖然同樣是陛下之子,但他們的母親卻分彆是宮人楊氏和淑妃蕭氏。”李絢忍不住的搖頭。
“楊氏?”劉瑾瑜微微一愣,低聲問道:“杞王宮人楊氏,可是弘農楊氏的女兒?和中書舍人楊執柔,還有衛尉寺卿楊再思有沒有親屬關係?”
“不知道。”李絢平靜的搖頭,說道:“但能夠進入宮中,被陛下寵幸的楊氏女子,三娘覺得有多少可能與弘農楊氏無關?”
劉瑾瑜頓時就沉默了下來,隨即她又輕聲開口到:“曹王的母親是巢王妃楊氏,江王的母親,是高祖的楊嬪,如今再加上杞王,怎麼有種陛下要對弘農楊氏下手的模樣?”
“誰知道呢。”李絢麵露苦笑,說都:“巢王妃楊氏和楊嬪之事久遠,但楊宮人的事情,卻還有一些傳言,傳說當年王皇後和蕭淑妃爭寵,楊宮人便和蕭淑妃走的很近……”
劉瑾瑜的臉色頓時不由得一變,王皇後和蕭淑妃的事情,說實話,乃是深宮秘聞。
按道理講,是不應該會傳出來的,那樣將會極大的影響天後母儀天下的慈名,但消息就是傳了出來。
可偏偏天後也不做解釋,多年下來,即便是假的,也成了真的。
但問題是那很有可能便是真的,王皇後和蕭淑妃自從當年被打入冷宮之後,就徹底的沒有消息了。
而唯一能夠得到確認證實的,便是蕭淑妃的兩個女兒義陽公主、宣城公主被打入掖庭,若不是讓李弘見到,恐怕會在老死在宮裡,可即便如此,也是被隨便找了兩個侍衛就嫁了出去。
另外,還有,便是當年的廢後詔書:“王皇後、蕭淑妃謀行鴆毒,廢為庶人,母及兄弟,並除名,流嶺南。”
之後,武後又加了一條:“王氏改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
其中痛恨之情溢於言表,再加上武後並沒有辟謠她自己將王皇後和蕭淑妃斷去手足,捉酒甕中,骨醉數日而死的謠言。
這事很可能是真的,真的到讓武後寧願在天下人眼前暴露自己的不慈,也要讓天下人看到她對二人的仇恨。
“如此而言,杞王和許王之事,怕是這一生,恐怕都無緣更改了。”劉瑾瑜忍不住的輕歎一聲。
李絢輕輕搖頭,說道:“陛下還在時,這二人或許還有生路,若陛下不在,這二人怕是隻有死路一條,甚至就連太子都不會管他們。”
李顯雖然和杞王、許王是兄弟,但他畢竟是武後的兒子,天生就和杞王、許王不對付。
更彆說杞王和許王,在某種程度上,還有繼承皇位的權利。
哪怕是在李顯和李旦之後。
“算了,這些事情,我們還是躲得遠些吧。”劉瑾瑜輕輕靠在李絢懷裡,她是真的慶幸,這一趟和李絢南下蜀中,不然這些事情折騰起來,很可能會沒完沒了的。
“嗯!”李絢輕輕抬頭,仰望星空。
他有一種感覺,這一次,李賢出宮,恐怕是誰都阻攔不了的。
但是,他為什麼一定要阻攔呢。
弦月之下,李絢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冰冷。
……
“駕駕駕!”一匹快馬從山野之間極速的奔來。
前方險峻的關卡之下,一支車隊正在準備過關。
馬上的千牛衛快速的衝入到車隊當中,在子午關下,追上了正在和關城守將客氣談話的李絢。
“王爺,東宮公文。”千牛衛顧不得下馬,直接將公文遞給李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