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其中兩句。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頗有治理風采。
“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更是難得的精彩。
李治臉上露出了無限滿意之色。
片刻之後,李治又翻出一本本章,上麵記載的,赫然是李絢這一段時間在長安的所有作為。
除了少數避於人前的密談,其他儘皆在此。
李治的目光不由得在李絢的行跡和《梓人傳》、《馬說》前後流連。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李治下意識驚訝的抬頭。
武後穿著一身黑底金絲鳳袍走了進來。
“陛下。”武後稍微停步,微微福身。
李治擺擺手,問道:“媚娘怎麼來了?”
“臣妾有些疑問。”武後隨即在李治的身側走了下來,目光落在短榻上的奏本和密報上,隨即開口道:“陛下也看了彭王的《馬說》一文?”
“嗯!”李治笑著點點頭,說道:“他這篇文章頗有一些千古的味道。”
“文章的確做的不錯。”武後輕吸一口氣,神色和緩的說道:“今日在東宮,彭王所作篇章,的確天下佳作,配合招賢之令,必令天下良匠齊集長洛,鼎力封禪。”
李絢的招賢令,推何以求做都水使者,讓東宮介入清理渭河和洛河的工程之中,在皇帝和武後這裡之所以不受阻礙,便是因為封禪之事耗費極大,便是工匠也有嚴重不足。
如今用東宮出麵,來招攬工匠,既能夠避開中樞的糾葛,也能讓民間物議停歇。
“彭王目光敏銳。”李治笑笑,如今但凡能夠助力封禪之事,都能得到他的讚許。
“倒是三思,三思做事太過莽撞急切了。”武後不由得歎了口氣,目光低垂。
武三思今日在東宮的一番言行,在武後看來,一開始還好,但是慢慢到了後麵,卻開始落入彭王的彀中,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太多的人。
尤其今日東宮人眾甚多,現在這時候,說不定相關事情已經傳揚了開來。
其他倒都好說,但是皇帝這裡……
李治笑著擺擺手,說道:“不必在意,不過小事一件而已。”
武後眉頭一挑,心中一緩,這的確不是什麼大事,隨後武後又問道:“那麼優待士子之事?”
李治略微沉吟,然後才開口道:“擇日再商議一下吧。”
“喏!”武後長鬆了一口氣,然後才緩緩說到:“臣妾讀彭王之作,《梓人傳》還好,代以狄懷英之言,隻是這《馬說》之說,前後讀來,總有一股股鬱鬱不平之感,可是陛下待彭王向來親厚,他又如何來這不平之言?”
武後眉頭緊皺,臉上滿是疑惑,一時間,就連風聲都輕了許多。
這是武後心裡最難以明白的地方。
李絢多年征戰,起家便是尚藥奉禦,之後檢校左千牛衛中郎將,任婺州彆駕,旋即,就又檢校鴻臚寺少卿。
平定叛逆之後,又調任左金吾衛中郎將,在杭州征兵三千。
西北大戰,立刻調任洮河道行軍副總管,檢校右衛將軍。
諸番大戰之後,又任昌州刺史,昌州都督,之後更是任邏些道行軍總管,統轄數萬攻伐吐蕃,一戰而功成。
功成之後,又嗣彭王,封右衛大將軍,太子賓客,可謂恩寵到了極點。
如此,還有何不滿之處。
若是真有不滿之處,那麼……
“嗬嗬嗬!”皇帝靠坐在那裡,突然笑了,搖搖頭,他看向武後說道:“媚娘如何篤定二十七郎說的就是自己,也許他說的何以求也說不定,彆忘了,他今日帶他去的東宮,諸事又都以疏通渭河洛河為先。”
“何以求?”武後平靜下來,然後說道:“臣妾對何以求了解不多,但也素知他沒有什麼工匠之能……”
李治輕輕的將《梓人篇》推到武後眼前,“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一行被刻意圈起來的字出現在武後眼前。
武後頓時收聲,李治輕聲道:“或許任卿彆有能為也說不定,先看上一看再說。”
“但此也與‘不知馬’不相匹配。”武後仍舊覺得不對。
李治依舊隨意,問道:“媚娘可知這長安城,最與彭王親近者是何人?”
武後沉默了下來,腦中閃過諸多名字,最後緩緩說道:“是趙鞏。”
“趙鞏能力如何?”皇帝追問。
沉吟片刻,武後吐出兩個字:“不俗。”
“僅是不俗嗎?”皇帝有些好笑。
“難得,不說彆的,尚書之能還是有點,曆練十年,宰相之位也不缺。”武後難得的說了實話。
“該讓他任些實職了。”李治輕輕的點了一句,武後點點頭。
隨後武後眉頭再度皺起,說道:“但還是不對,趙鞏雖然能為較強,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如此,這篇文章?”
“嗬嗬!”李治再度笑了起來,然後長長的歎了一聲,說道:“媚娘你想多了,真的,你難道就沒有想想,這可能不是一篇憤懣文章,而是一篇感恩心跡。”
武後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裡馬;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故雖有名馬,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裡稱也。”
皇帝歎聲,說道:“千裡馬,彭王也;伯樂,朕;無朕,何以有彭王?
他之言,無非誠心赤忱而已。”
武後愣了。
這篇文章若是從這個角度,的確頗有相合之意,但真是如此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