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四成,是他們自己種嗎?”李顯緊追不舍。
“有的是他們自己種,有的則是……”竇馳一帶而過,隨即說道:“武功縣隻管收稅,秋收之時,有足夠賦稅上繳便可。”
“足夠賦稅?”李顯冷笑一聲,說道:“恐怕真正的貴戚豪族,都是不用交稅的吧。”
竇馳沉默了下來,他能說什麼,國策如此,律法如此,貴戚豪族本就有法外之權。
看到竇馳沉默,李顯何嘗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搖搖頭,李顯道:“賦稅,駑馬之事,孤不管,孤隻要今年武功縣,所有該種糧食的土地,全部都要種上糧食,明年初父皇封禪,孤要以此為父皇慶賀。”
“喏!”竇馳立刻拱手。
李顯看了他一眼,說道:“此事你不必為難,雍州府下轄諸縣,此番俱是如此,所有該種糧食的土地,全部都要種上糧食,但有空缺,不管和何人何田,雍州府一律收回。”
“喏!”竇馳神色頓時振奮起來。
“走吧,此事跟諸相諸臣都說一說。”李顯轉身,朝著不遠處的高台走去。
如今雖然李顯帶頭耕田,哪怕諸相也不敢去其他地方,但他們的年紀畢竟大了一些,大多數時候都是隨意的站著。
李顯走到了高台之上,幾位宰相和尚書,還有寺卿,很快就彙集了起來。
……
“父皇封禪,孤打算全力促雍州之地該種糧食的地方全都種上糧食。”稍微停頓,李顯臉色冰冷的說道:“若是有誰故意空缺,雍州府一律收回其田,不管是誰人功勳也是一樣。”
如果僅僅是雍州府的事情,陸元方和蘇良嗣兩個人就能辦妥,但是牽扯到不少朝中的功勳貴戚,就需要謹慎一些。
諸位宰相不由得一頓,他們能體會李顯想要為皇帝封禪添磚加瓦的心情,但大唐開朝以來,關於百姓田地之事,除了授田,多是以收稅為手段,促使百姓多種糧。
畢竟對於一般的百姓而言,恨不得每一畝田上種上十分糧,但對於功勳貴戚家族,人家隻管交稅就好,其他不論。
現在李顯為了皇帝封禪,做形式主義,還要對空田的功勳貴戚家族懲罰,這就多少有些惹人非議。
就在這個時候,段寶玄幽幽的開口道:“永徽律:諸棄毀官私器物及毀伐樹木、稼穡者,準盜論。”
“棄田之罪?”裴炎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當了多少年的刑部尚書立刻就明白了段寶玄的想法。
禦史大夫崔謐站出拱手:“殿下,此罪太過牽強嚴苛了。”
“禦史大夫所言的確有理,朝廷是不管棄地不種的,隻要能夠在秋後交夠足夠的賦稅就足夠了,但是這些人是不交賦稅的,也就意味著他,朝廷沒有辦法約束他們。”蘇良嗣走出,平靜的看著崔謐,眼神冷峻。
“也不一定就沒有辦法,是吧,竇縣令。”狄仁傑站在一旁,輕輕的開口。
竇馳勉強笑笑,這種時候,沒有他開口的地方。
崔謐頓時皺起了眉頭。
狄仁傑這話是不錯,因為地方功勳貴戚,難免有觸犯律法的地方,真要死死的糾察,誰也免不了要倒黴。
段寶玄明顯是要支持李顯,以他刑部尚書,前大理寺卿的身份,真要介入,怕是麻煩不小。
“何必爭呢。”劉仁軌終於開口,眾臣同時轉身,拱手看向劉仁軌。
劉仁軌則是轉身看向李顯,拱手道:“殿下此番作為,除了賀陛下封禪大典以外,恐怕也有擔憂今年夏秋洪澇會傷及農糧的緣故,故而才要求儘可能多的多種糧,這樣一旦有災,長安洛陽,也能有足夠的糧食度過災年。”
李顯抬手,恭敬的對劉仁軌說道:“孤隻是擔心。”
“殿下所思所想無差,既然如此,那麼便直言行令,令雍州,華州,陝州,洛州各地,今春今夏全麵備糧以防洪澇,擔憂懈怠者,不論官府還是功勳貴戚,一律重罰,沒收田產,褫奪爵位,概不寬恕。”
“便如左相所言,東宮,司農寺,雍州府一起上奏,閣部審核下行。”李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喏!”群臣同時拱手。
李顯目光落在竇馳身上,開口道:“武功縣耕作牲畜不足,東宮出一筆錢,購買牲畜借於武功縣,秋收之後收回,若有短缺,武功縣補足。”
“臣多謝太子殿下。”竇馳臉上頓時滿臉欣喜,李顯雖說要收回,但也不過是為了避免浪費和私挪,這是好事。
“嗯!”李顯點點頭,看向何以求說道:“武功縣位於渭河上遊,水澆之事亦是重要,都水監派一人等協助。”
“喏!”何以求拱手。
李顯轉頭看向崔謐,說道:“武功縣諸事繁瑣,禦史台派人監察。”
“喏!”崔謐頓時苦澀,同時拱手道:“殿下,禦史台人手不足。”
“調人吧。”李顯側身看向畢憬,思索著說道:“孤記得畢構做秘書郎也有兩年了吧?”
“是!”畢憬驚訝的拱手。
“禦史台調畢構任監察禦史如何,孤記得他的資格夠了,當年又是榜眼。”李顯平靜的建議,目光卻直直的看向崔謐。
“是!”崔謐嘴角微抽,眼底苦澀。
畢憬以寒門之身任戶部郎中,本就是天後提拔,其實哪怕沒有太子這麼說,崔謐也會給畢憬這個麵子。
更彆說畢構是太平公主推薦的人選,他本身就早有定論,隻待過些時日調動而已。
隻是現在太子突然插了一手,讓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李顯輕輕笑笑,隨即滿臉肅然的看向眾人說道:“今年洪澇,雖然是在太史局預測當中,但到現在,太史局也未有更改,各司要全麵做好防洪澇準備,中樞也當下令各州縣照令行事不得延誤。”
“喏!”群臣同時拱手,神色肅然。
就在這時,“啪嗒”一聲,一粒水珠突然從天際落下,砸在地上,瞬間裂開。
四周的老農突然傳來一片欣喜的歡呼,而群臣卻早已經是麵色肅然。
今年,怕是風雨之年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