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長安城再度紛亂起來。
皇帝於四月初要前往洛陽巡查。
長安城內,不知道多少人家要跟著一起去洛陽,很是一番收拾。
尤其難得這幾天天氣不錯。
皇宮中也是一樣,雖然每年都要去洛陽一次,但裡外需要收拾的東西很多。
蓬萊殿中,李治沒有在意外麵的紛亂,而是依舊低頭在看著手裡的藍皮奏本。
封匹上寫著:臣,邏些道安撫使,彭王李絢,奏。
這是李絢從蕃州送回來的,關於諸州治理的奏本。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蕃州各州對於春耕的準備,另外便是蕃州各州縣的考核情況。
李治身體微側,目光認真的看著,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蕃州雖然廣大,但也不過是從登州到長安而已。
若是以安陽為中心,來回也用不到多少時間。
皇帝坐擁天下,從登州到西域,從漠北到南海,每天需要處理的公文不計其數。
蕃州不過新定,其實隻要不鬨出大亂子,李治便不會太操心,尤其主政蕃州的,是曆來仔細認真,謹慎小心的李絢。
如今讓李治真正注意的,是李絢每個月都考察一次進度的考核方式。
哪怕各州縣每月的進度都在合理範圍之內,但一層層之下,卻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這種情況下,所有人都竭儘全力的去做事,稍有遲疑,立刻就會落到最後,被直接罷免。
第一個倒黴蛋,便是改則縣令崔是。
崔是很不走運的成為了蕃州第一個被罷免的倒黴縣令。
……
李治稍微起身,一旁的侍女立刻將一杯清茶送到皇帝手裡。
皇帝的目光從模樣秀麗的侍女臉上掠過,隨即就再度看向了手裡的奏本。
李治對崔是沒有任何印象,但是光看那個崔字,便已經知道他的來曆。
但是如今,他卻成了整個蕃州,第一個被免職的縣令。
如今這本奏章隻有李顯,武後和李治三個人看過,他們誰都沒有在意一個小小的縣令,但可想而知,如果這份奏本發到吏部,恐怕少不了就要掀起一番波瀾。
雖然崔是被罷免有理有據,而且也是由侍禦史,蕃州錄事參軍張弘愈審核提交的,但不滿的人,還是會將目標對準李絢。
崔家啊,李治輕歎一聲,崔家雖然隻有一個五品郎中在吏部,但就這一個人,便足夠讓整個崔家的目標都對準李絢。
這是必然的。
崔家這一次調到蕃州的年輕子弟不止一個,李絢今天能夠免掉一個,那麼明天就能免掉第二個。
甚至如果崔家手段高明的話,說不定,還能掀起更多的世家針對李絢。
畢竟這次在蕃州任職的世家子弟著實不少。
萬一不到秋天,就被李絢全部攆回來就熱鬨了。
李治目光微微眯了起來,眼底一連串的想法閃過,仿佛他已經看到了世家和李絢的彭王一脈對撞的情形。
李治繼續看手裡的奏本,在蕃州的稟奏之中,崔是是在就任之後,治政先是拖延了幾天,等到開始動手的時候一切已經到了十多天之後。
李治看著這裡,眼底閃過一絲冷笑。
世家子弟的風格,他太熟悉不過了。
措州本身就在蕃州西北,地理和甘涼相似,再加上之前屬於吐蕃管轄,環境實在不成樣子。
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到了偏遠州縣,能夠適應才是怪事。
所以在處理政事之前,動手先整理環境,這一弄,十幾天過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崔是這才有些著急起來,開始進行戶籍登記的推進,開始進行春種各種事項的統計,開始下鄉……
就是下鄉,崔家派在崔是身邊的師爺幕僚被當地百姓給打了。
李治看到這裡,忍不住的笑了,著急難免急躁,急躁難免失誤,失誤再有脾氣,被人打幾乎可以說是可預見到的。
之後縣衙衙役出動,將那些百姓被關押起來,事情算是暫時平息。
但崔是的各項行事,也肉眼可見的拖延了下來,最後整個改則縣被弄的一塌糊塗。
李絢蕃州安撫使府定下的春種秋收日期有十分的嚴苛,最後一事無成。
李治眼角閃過一絲冷笑,崔家的子弟,也就這樣了。
沒有了幕僚的幫助,連政事都處理不了,還做什麼縣令。
“咦?”李治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治理一縣政事的,不僅是縣令的問題,還有縣丞,縣尉,主簿,還有各曹司參。
為什麼這件事情當中,縣丞,縣尉,主簿,還有各曹司參就沒有發揮多大的作用?
李治稍微整理一番,很快便已經將更多的東西翻了出來。
改則有縣令,有縣尉,有主簿,有各曹司參,但偏偏就沒有縣丞。
作為一縣第二把手的縣丞,竟然是空缺的,根本就沒有到任。
李治有些氣的發笑,這是什麼人,這麼愚蠢。
崔家,崔家子弟,竟然因為害怕彆人奪權,根本就沒讓吏部安排縣丞。
自己沒什麼能力不說,竟然還暗中使用手段,讓該到位作為幫手的縣丞,徹底的消失。
到了地方,自己又不積極處理政事,反而將在長安的懶散作風帶到了州縣。
誰知道一個;懶散,直接拖了十幾天,等最後反應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來不及。
一個急切之下,就出了事,甚至差一點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