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行有些無奈,苦笑說道:“老臣也是從貞觀年間過來的,即便是聖明如先帝,老年之時也很是做了一些錯事,累的陛下在登基之後,幾番清理,才有了如今氣象,而蕃州之地,王爺一旦調任,少不了腥風血雨。”
李絢輕輕一笑,說道:“如今冬日,冬日酷寒,一般人不願輕動,但凡動之人,便非一般,兄看著來便好。”
這種事情,黑齒常之是很少向他開口的。
“故而下官這次返回長安,除了參加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封禪,其他便是辭職告老,同時向陛下舉薦,讓黑齒常之,繼任這昌州都督一職。”
“有這事?”李絢滿臉詫異,隨即點頭道:“兄放心,絢抵達之後,必定親自診疾,善以醫藥,使燕國公身體安康。”
每寫一味藥,李絢都要斟酌再三。
“是!”黑齒常之肅然領命。
因為他們都知道,皇帝肯定活不到那個時候。
“王爺如此誠摯,下官若真是拒絕,那就真的是自己不識抬舉了。”李謹行點點頭,說道:“如此便麻煩王爺了。”
那麼想要抹殺這股影響力,最好便是換一個人任蕃州都護,不在他們這一係的人馬當中選。
燕國公李謹行,其實並沒有多少大礙,不過是他早年的傷勢,開始逐漸的複發。
“所以一旦本王離任,浮陽郡公要麼同時被調任,要麼就是繼續做邏些道安撫副使,替彆人收拾爛攤子。”李絢輕歎一聲,到時他被調離,對於自己的下一任繼承者,其實也並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以前年紀還輕的時候,咬牙就能全部抗下,但是現在身體老邁,已經很難再支撐了。
若是他安分一些還好,若是他不安分,恐怕不知道會有多少力量落在身上。
李絢手裡的筆恰好停了,他將寫完的藥方拿起來,走到李謹行身側,看著直直盯著他的李謹行,李絢皺眉問道:“國公可是也看出了什麼?”
李絢沉默了下來,微微搖頭,說道:“不管是什麼人,想要做這蕃州都護,首先還是要穩定地方,要做這些事情,黑齒常之他們是需要的。”
李絢平靜的笑笑,說道:“國公這話從哪裡說的,如今便是在長安一些有名的太醫,很多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未必就真的能治愈國公之疾,不如先按絢的藥方來試一試,絢保證,絕對比其他人要強。”
且不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便是皇帝活著,世家權力爭奪之下,在朝中沒有多少根基的黑齒常之說不定連昌州都督都保不住。
這是李絢最放心的。
六十四歲,已經逐漸的走到了油儘燈枯之境。
李絢到時候從蕃州調離,在中樞做一任閒職。
如果真的有人在這個時候,冒犯什麼,黑齒常之殺起人來,手段絕對不弱,哪怕是刺史。
但蕃州那個地方,又哪裡是那麼好治理的,出亂子是必然的。
“王爺隻是不想讓朝中為難而已,王爺若是真的想要做什麼,朝中恐怕也難阻止。”李謹行一句話,讓李絢徹底的沉默了下來。
等到他們將地方治理的在此繁榮,那些人便重新出來,開始在此搶奪。
不少回家探親的官員士卒,護送大量物資,也跟著一起返回長安。
十幾艘官船緩緩的朝著天水而去。
來到安撫使大門外,一整支龐大的車隊已經完全就緒。
如今,又到了那個時候。
李謹行躺在床榻上,臉色皺紋,須發皆白,雖然眼睛還有神,但卻已經隱現無力之感。
李謹行輕然一笑,然後搖搖頭,說道:“下官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每日究竟有多少疼痛,恐怕數也數不著。在昌州經年,也找過無數醫者,甚至長安的太醫也有請去昌州的,但終究回天乏力。”
這便是一個循環,有能力有勢力的為所欲為,沒能力沒勢力的,便隻能夠一次又一次的在人家的間隙撈食吃。
如今皇帝還在,黑齒常之對皇帝的忠心不會有絲毫動搖。
“多謝大帥。”黑齒常之沉沉躬身,李謹行是他的老上司了,從安東到西北,幾十年,如今聽到他身體不好,黑齒常之心裡也是一陣陣的不安。
……
“一旦出事,便讓黑齒常之從昌州殺入蕃州,穩定局麵,然後繼任蕃州都護。”李絢稍微解釋。
說到這裡,李謹行輕歎一聲,道:“其實以黑齒常之的功勞,早就可以做右領軍衛大將軍,隻不過一直有老臣在前麵擋著他的路,他才難以升遷,如今老夫將位置讓給他,希望他能做這右領軍衛大將軍,同時調任蕃州。”
哪怕皇帝曾經親口向李絢許諾也是一樣。
李絢離開蕃州之後,黑齒常之以邏些道副安撫使,邏些道行軍副總管,統轄蕃州一切軍政要務。
看到李絢左手診完,換右手,李謹行平靜的笑笑,說道:“王爺有何結果,不妨直說?”
李絢眉頭緊皺起來,看向李謹行,說道:“燕國公,本王也是行伍之人,這些年大小數十仗,身體雖也不免有創,但細細治療,還是能夠好的過來的。”
李絢看著李謹行,最終緩緩點頭:“一切便依國公之議,不過這藥,國公也需要好好服用,隻要國公還在,浮陽郡公在昌州,就算有人刁難,在朝中也是很能有些支持的。”
“老臣……”李謹行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隻能點頭道:“老臣儘力而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