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後,洛陽紫微宮乾陽殿。
武後將一本奏章放在桌案上,看著上麵的內容,微微皺了皺眉,抬頭看向一側:“婉兒,太子到何處了?”
“回稟天後。”上官婉兒從後方走上,然後拱手道:“太子已過新南縣,兩個時辰之後,就可抵達洛陽。”
武後稍微鬆了口氣,隨後點點頭,說道:“本宮記得,太子曾經請奏,到洛陽之後,向本宮和皇帝問安,同時奏報這一年之事?”
“是!”上官婉兒微微躬身,小心的說道:“奏章是太子寫的,但卻是通過政事堂送上來的。”
“他想見陛下了,朝中百官也都想見陛下了。”武後輕歎一聲,側身道:“範雲仙。”
“奴婢在。”內侍副監範雲仙恭敬的站了出來。
……
李絢認真的看著李顯,說道:“殿下,伱覺得,若是以陛下如今的權術手段,來處置當年之事,一切會那麼慘烈嗎?”
李絢笑笑,拱手道:“這次的聯姻並不著急,而且鄭家的事情也未必能成,所以隻要沒有下定,那麼其他的就都是謠言。”
盧家也是一樣,盧家在朝中勢力不深,但他們和崔家走的很近。
“再說如今中樞。”李絢看了後方的船隻一眼,然後看向李顯說道:“若是裴相調任尚書省,那麼中書省和門下省會如何對待裴相?”
李顯披著黑色披風,站在船首,四下諸人已經退開,隻有李絢站在李顯身側。
李絢是要裴炎做當朝的長孫無忌。
可他們沒有那麼做,就等於他們在告訴皇帝,他們認為皇帝這一次在洛陽不會出問題,所以彼此才會在長安相爭,但實際上,這不過是雙方高層有默契的一場戲罷了。
李顯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他點點頭道:“是啊,此事鄭氏還不一定同意。”
“先看看吧,多做兩手準備。”李絢神色肅然的看向李顯。
李顯瞪直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王叔,你是瘋了嗎,尚書左仆射,後妃血親,王叔,那不是柳奭,那是趙國公。”
“裴家。”李絢盯著李顯,認真的說道:“是洗馬裴。”
鄭氏也是一樣,若是鄭家嫡係和李顯聯姻,那麼那一支的鄭氏子弟都會站在李顯身後。
李絢這話,直接質疑了皇帝對長孫無忌的處置。
但實際上,他們真正應該爭奪的是河南和洛陽二縣才對。
“嗬嗬!”李顯笑了,點點頭道:“王叔所言甚是,那麼這一次是誰家?”
李顯緩緩的點頭,感慨說道:“這的確強於當年之事……不對,還有母後?”
門下省,崔知溫剛答應支持李顯,至於王德真,他是皇帝的人。
這個趙國公,不是李敬玄,而是長孫無忌。
一旦聯姻等同於兩家嫡係一支,完全深度的聯合在一起。
“孤看長安奏報,其中很是抓了幾個杜家的子弟。”李顯側身看向李絢,問道:“所以,崔家的事情已了?”
但如果僅僅說是一場戲也不對,他們實際上是在彼此試探,彼此衡量。
但這裡麵有關鍵要素,被李絢和崔盧鄭三家的高層刻意的隱瞞。
“有門下和中書在手,然後將六部尚書當中,靠近裴相的人趕出朝堂。”李絢眼神露出一絲狠辣,輕輕的說道:“裴相性格強硬,好得罪人,那麼很多棘手的事情便讓他去做,就比如清理隱田,清減官員之類。”
“洗馬……”李顯剛說了兩個字,話就自己壓了下來,四周的眾人聽到動靜,下意識的看了過來。
日後李弘倒黴,那麼整個東眷裴都要倒黴。
“說起聯姻之事,臣還有一樁婚事,想要推薦給殿下。”李絢轉身,鄭重的看向李顯。
太子妃韋氏性格強硬,太子嬪高氏還好,生性溫柔,不善爭鬥,兩人相處還算和善,但偏偏年初,太子納楊家女為太子嬪。
“但那也是裴相的親侄女,王叔你知道上個有血親在後宮的宰相是誰嗎,是柳家柳奭,他是蟒氏的親舅舅。”李顯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李絢的這一招的確不怎麼高明。
所以他們在長安的爭鬥,根本就無關緊要。
……
楊家女性子並不軟,和太子妃時常就嗆上幾句,暗鬥幾回。
他日若是鄭氏反悔,那麼這一支的鄭氏子弟日後都不會有出頭之日。
……
其並非常人所想,可以今日毀約,明日背刺之事。
李顯輕輕點頭,然後長鬆一口氣,說道:“所以長安之事,算是了了。”
“喏!”範雲仙立刻躬身應諾。
“聯姻。”李顯有些好笑起來,瞥了李絢一眼,說道:“孤都還不知道要不要答應,鄭氏反而挑剔起來了。”
李絢看著李顯,認真說道:“殿下應當知曉,右領軍衛大將軍燕國公李謹行,身體不好,封禪之後,就會尋求致仕,那麼之後,誰來接任右領軍衛大將軍,誰來接任昌州都督?”
那就是在他們的眼裡,皇帝不會病逝在長安,而是會病逝在洛陽。
再加上楊氏本身就是武後放進東宮來離間太子和韋氏的,東宮有不少人明裡暗裡都在幫助楊氏,和韋氏鬥亦不相上下。
武後點頭道:“太子抵達端門以後,讓他去見陛下;另外叫彭王來見本宮,至於其他諸臣,會同內外,妥善安置。”
洛河之上,寒風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