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雲卷雲舒,河麵波光粼粼。
岸邊草木新綠,嫩芽初露沾水。
河麵上,一艘烏篷船緩緩的順著洛河朝東而去。
一身紅綠齊胸襦裙的霞兒坐在甲板上,拍著手掌和兩個弟弟一起玩鬨。
李絢坐在三人身後,一臉寵溺的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女。
劉瑾瑜坐在李絢身側,目光看向前方,百米開外的河麵上,一艘兩桅帆船正在緩緩的引路。
安安心心的過自己嗣王妃的日子。
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幾乎是在轉眼間,她就又要麵臨全家被抄滅的危機。
甚至朝廷內外無數人的生死。
但在相王背後的,卻一直都是武後。
“先帝沒有服五石散,沒有服鐘呂延命丹。”劉瑾瑜難以置信的看著李絢,輕聲道:“先帝的藥被人換了。”
就比如李絢早年做李賢的太子右讚賞大夫,到後來做李顯的太子少詹事,太子賓客。
李顯如今已經是皇帝,唯一能夠和他有所爭執的就是相王。
李絢將密信遞給劉瑾瑜,認真說道:“前些日子,宮裡的密衛開始瘋狂的在邙山,陝州,汝州方向搜捕,最後將目光轉到了揚州,甚至派人去了揚州,為夫就一直好奇發生了什麼,如今結果來了。”
……
天後她殺了先帝。
李旦在武後的手裡,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李顯自有他自己的命運,李絢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便是尊重李顯的命運。
“死衛去了揚州。”劉瑾瑜點點頭,麵色肅然,她沒有忘記,那些日子,家裡和揚州的通信來往多了不少。
所以那個時候,他們才沒有去想,先帝的死可能會有彆的原因。
“可是夫君,自從陛下登基,豆盧尚書和相王的關係已經有些疏遠。”劉瑾瑜目光謹慎的看向李絢,眼中帶出一絲不解。
心中有鬼便是如此,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會不停的動作。
而且說到底,李顯和武後才是母子。
劉瑾瑜沉默許久,最終還是輕輕的搖頭。
先帝雖然對李絢有天高地厚之恩,但是他不能將手段又在霞兒的身上。
看到劉瑾瑜死死盯著密信上的幾個字,李絢輕歎一聲:“娘子也知,先帝病逝那夜,為夫也在宮中,本來一切正常,但是突然之間,貞觀殿中傳來爭吵聲,之後就是天後出殿,將所有人都趕的遠遠的。”
“裴相就真的沒有辦法嗎?”劉瑾瑜直直的看著李絢,說道:“若是夫君將這些事情告訴阿翁,甚至是裴相?”
一旦太子有事,李絢立刻就會倒黴。
劉瑾瑜緊緊的抿住了嘴唇。
李旦的長史豆盧欽望,如今已是戶部尚書。
“所以是在四月。”武後直直的看著李絢。
“天後。”劉瑾瑜深深的看向李絢,她對朝政也有足夠了解。
李絢輕歎一聲,道:“正常而言,太子已經即位,天後歸於後宮,天下寧定,江河清宴,便是有所動蕩,也是西域邊疆之事,但凡事就怕意外。”
帝死有疑,死衛傳信,小心內衛,福來隱客,小心虔勖。
“有些關係是斷不了的,一旦陛下有事,那麼立刻就是相王……相王當年的舊部,也會立刻聚攏在他的身邊。”李絢輕歎一聲,說道:“若是正常情況,陛下即便是權鬥失敗,也不過被天後垂簾,自己幽禁彆室,但……”
“若是一般人,或許會以為,是先帝臨終昏聵,有什麼禁中密語不能為他人所知,但你我都知道,先帝在那一夜,其實是在服食鐘呂延命丹,那藥的本質上不過是五石散罷了,根本沒有延命之能,但,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河麵的這一側,一片寧靜,另外一側,則是川流不息的船隻來往。
“怎麼說,說為夫在宮裡有自己的眼線,還是說鐘呂延命丹的事情,先帝的死我們也有關。”李絢搖搖頭,說道:“裴相或許有辦法,但彆忘了,宮中還有內衛,甚至就連禁衛將軍張虔勖都已經被天後掌握。”
什麼鬼?
先帝病逝之前,他們一直在擔心先帝會拿霞兒做文章,但現在先帝病逝,太子即位。
春天到了,百姓開始重新東西奔波。
“為夫查探揚州其實已經晚了。”李絢微微搖頭,說道:“那人已經離開了江南,前往廣州去了,所以那件事情就和我們無關了……但是,先帝之死既然有疑,那麼哪怕天下人都不懷疑,天後也難以自安。”
對於李顯的皇位,李絢根本就沒有豁儘全部力量去幫他維持的打算。
“服藥。”劉瑾瑜終於抬起頭看向李絢,如今一切都躲不過去,她也隻有麵對。
李絢伸手從劉瑾瑜的手中拿過密信,然後看向其中的前兩句,說道:“帝死有疑,便是這樣,死衛傳信,是後麵的事情。”
李絢輕輕點頭:“五月就是先帝陵寢返回長安之際,一旦回到成安,天後更無機會,所以若是有事便當在五月之前了,若是天後動作夠快,一切平穩,自然無事,但若是到時洛陽動亂,那麼娘子就需要出去躲一躲了。”
沉默許久,劉瑾瑜再度開口道:“那麼夫君覺得,劇變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李絢輕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所以,那夜,在天後離開貞觀殿之後,殿中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