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的女兒嫁給太子。
不知道多少人在讚歎說是天作之合。
武三思自己心中也不免輕動,搖搖頭,他看向李絢道:“彭王曆來詩作驚人,今日離京,不妨做詩紀念,我等也好為詩中人,千古紀念。”
李絢拱手,看向眾人道:“絢此番離京,歸來無期,唯願諸位平安順遂,萬事有成,陛下仁慈淳厚,江山清澈,難以言語,急切之間,作詩讚和,諸位勿嫌。”
眾人不由得笑笑,神色輕鬆下來。
李絢目光看向四周,城牆之上刀槊林立,城牆之下草木清脆。
春意蕩漾。
李絢看著金光門,還有後麵整個無儘的長安城,輕聲道:“千門曉日山河壯,萬國春風草木香。造化無私任自流,聖明天子敬東皇。”
“聖明天子敬東皇。”武三思嘴角微微抽搐,李絢這首詩並不是什麼出色的可以流傳千古的詩,但放在官場上,卻絕對合格的勸諫之作。
李絢看了武三思一眼,不在意的笑笑。
他記得杜甫有句詩: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杜牧也有句詩: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
崔敦的這首詩,多有些糅合二者之意,
現在在杜甫杜牧之前寫出來,卻是頗有些滋味。
岑長倩已經在低頭品味了,不似武三思,不學無術。
……
“諸位,絢該出發了。”李絢的眼神一肅,手按在腰間長劍上,神色中帶起無儘的殺意。
武三思,元明,岑長倩,李昭德,來遂,何以求,以及在場其他官員和西域使者,同時拱手道:“恭送大將軍。”
李絢翻身上馬,一身紅衣金甲,長槊斜掛在馬側。
回過頭,李絢深深的看了長安城一眼,下一刻,他已經調轉馬頭,沒有絲毫猶豫轉身而去。
身側的十幾名屬官,三百名右衛軍卒,一百千牛衛,一百金吾衛,全部瞬間轉向。
旌旗飄揚,槊刃鋒寒。
五百騎兵轉眼已經如同風一樣的席卷而去。
五裡之外,三千名右衛騎兵迅速的護衛而來,然而拱衛他們的大將軍朝西而去。
轉眼間,軍旗晃動,一百人衝前探路,一百人落後抵察,還有三百人斜著向前散開。
軍陣森嚴。
長安城下的眾人看到這一幕,心頭不由得一陣沉重。
直到李絢率兵徹底消失在他們視線當中,這些人才不由得鬆了口氣、
來遂來到了裴詩彤的馬車之畔,微微拱手,便跟在王府護衛身側,護送裴詩彤回彭王府。
李絢不在長安,向來是他們這些好友照顧彭王府的安寧。
也就是趙鞏這個左千牛衛將軍不在,不然也輪不到他們。
……
城門之上,範履冰麵色凝重的看著旌旗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
他的拳頭不由得緊握。
在洛陽時,他們是異常忌憚於李絢的陽謀手段。
尤其是讓皇帝提前科舉,皇帝順勢推出的此次科舉錄四十九之人,已經讓皇帝儘可能多的拉攏了天下士人之心。
李絢在長安時謀劃讓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娶鄭氏女為良悌,也就是武後弄了一手,從同安太夫人崔氏的嫡孫女,變成了同安太夫人的侄孫女,一下子低了一等。
不然的話,鄭氏有孕,瞬間,整個崔盧鄭三家都會齊心聚在皇帝麾下。
可即便是現在的情況,崔盧鄭三家的人心已經逐漸被皇帝收攏。
一旦鄭氏最終產子,崔盧鄭三家搞不好會全力支持鄭氏之子爭奪未來的皇位。
這樣也變相的將他們的家族之力,全部投入到了皇帝麾下。
另外還有太子……
範履冰甚至都不想再想了,李絢留在朝中對他們的威脅太大。
隻有李絢離開長安,他們才能夠安心。
可是如今李絢朝著蕃州而去,而且很快就會前往西域,但看著軍容森嚴的右衛大軍,範履冰又感到一陣陣的不安。
要知道,彭王終究是曾經滅亡一國的凶人。
雖然他在洛陽,在長安都表現的無比溫順,但是一旦能離開中樞,他立刻就是那種隨時能夠破家滅國的軍中悍將。
一旦他將來殺回長安,怎麼擋。
若是有可能,範履冰希望李絢永遠都回不了長安,他更加希望,在洛陽,彭王就真的能夠追隨先帝而去了。
但可惜,弄死彭王的代價太大了。
宗室,宰相,軍方,外戚,世家,還是普通士子,都不會同意武後這麼做。
“希望不要讓我後悔吧。”範履冰輕歎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黑衣密衛快步上前,將一張紙箋送到了範履冰的手裡。
範履冰看了一眼,輕聲念道:“千門曉日山河壯,聖明天子敬東皇。”
稍微琢磨,範履冰立刻忍不住的罵道:“武三思這個蠢貨。”
黑衣密衛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範履冰深吸一口氣,將紙箋還給密衛,同時說道:“將這封紙箋送到洛陽,同時上報:彭王已經離京。”
“喏!”黑衣密衛立刻躬身,然後快步的轉身而下。
範履冰站在城門上,看著遠處已經不見人影的地平線,他的心,不知道什麼原因跳的極快。
一股錯失了什麼的恐懼感,瞬間襲擊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