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些,安撫使偏廳。
中央滿滿當當的一桌好酒好菜,但可惜,沒有肉。
李絢坐在一側,抱歉的看向對麵的黑齒常之道:“先帝還未歸葬,本王還是要小心一些的,今日便隻能請郡公將就一些了。”
黑齒常之認真的拱手道:“本該如此。”
李絢搖搖頭,說道:“右領軍衛大將軍本來也應該是你的,還有昌州都督之職,但先帝考慮本王今年要出征西域,若是有些坎坷,三兩年內都無法回歸蕃州,故而蕃州這三兩年裡,就隻能全交給浮陽郡公了。”
蕃州交給黑齒常之,昌州便隻能交給彆人。
順帶就連右領軍衛大將軍也交給彆人。
“先帝有遺命,陛下和天後也沒有辦法,隻能如此。”李絢親自起身,幫黑齒常之倒了一杯酒。
李絢需要遵守一些禮儀,但黑齒常之不需要。
李絢是宗室,是皇帝的堂弟,黑齒常之隻是皇帝的臣子。
黑齒常之端起酒杯,看向李絢說道:“燕國公跟末將說過,王爺不隻一次向先帝進言,讓末將任昌州都督,順帶接任右領軍衛,但他也說過,朝中阻力甚大,很多人都將目光盯在了王爺離職之後的蕃州都督,邏些道安撫使之位上。”
李絢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在還沒有攻破吐蕃之前,他就曾經預料,一旦他從蕃州調回長安,那麼到時候接任他位置的,絕對不可能是黑齒常之,隻有可能是外戚或者武後的親信。
那個時候皇帝還不信,看看現在。
……
“或許隻有等王爺離職,調回長安,那位新任的右領軍衛大將軍,便會調任邏些道,末將才會去任昌州都督。”
黑齒常之平靜的笑笑,笑容滿是苦澀的說道:“若他這個邏些道安撫使做的好,末將便永遠沒有了再任蕃州的機會。”
李絢平靜的搖頭,說都:“他做不好的,他能來蕃州,唯一的任務便是搜刮,搜刮前兩年內府沒有從蕃州搜刮走的財富送回長安。
如此,他才能夠坐穩那個位置……他坐穩這個位置了,蕃州就該不穩了。”
黑齒常之點點頭,他不得不承認,事情的確是李絢說的這個道理。
“等到蕃州不穩之時,就是你調回來任蕃州安撫使的時候了。”李絢輕歎一聲,看向黑齒常之道:“郡公,你說本王是不是很沒用,明明在數年之前,就已經看到了會發生什麼,但卻偏偏連一點改變的能力都沒有。”
“王爺已經做到極致了。”黑齒常之輕歎一聲,說道:“隻是很多事情,不是伱我之言就能夠決定的。”
黑齒常之想起故國百濟,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希望百濟滅亡,但百濟就是沒了。
“王爺請!”黑齒常之舉起酒杯,然後一飲而儘。
李絢端著清水,同樣一飲而儘。
一杯下去,前事了結。
……
“郡公,本王這一次陪燕國公一起回京,他的身體……”李絢話剛說到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門外響起。
李絢和黑齒常之同時詫異的回頭。
“王爺!”王隱客一臉肅然的出現在門口。
“出了什麼事?”李絢頓時站了起來。
他今日宴請黑齒常之,名義上是奉了武後的命令,來安撫黑齒常之的。
王隱客自然知道此事,他一直在前堂等候,但現在,他卻突然出現在這裡,怕是真出事了。
“昌州來信。”王隱客快步走進房中,將一封未打開的公文遞給李絢,同時說道:“昌州出事了,西吐穀渾玉石礦暴動,東吐穀渾鹽場暴動,東吐穀渾一部族人被殺,族人人心不安,諸般公事儘皆延誤。”
李絢的臉色不由得一變,打開信件快速的看了起來,看了一遍之後,他的臉色瞬間大變:“該死的程務挺,吐穀渾不是長安,殺人立威那套在吐穀渾不是那麼行得通的。”
公文之中寫的很清楚,半個月前,程務挺剛剛抵達曲溝,就接到了少府的求救令,西吐穀渾一處玉石礦的礦工受不了壓榨已經暴動,一整個礦山的少府官員全部被殺。
可那個時候,程務挺不過剛剛抵達昌州,諸事不熟,隻能派遣最近的左右領軍衛派去鎮壓。
然而等到最近的右領軍衛抵達之後,才發現已經人選樓空了。
就在右領軍衛守軍回撤之時,另外一座礦山又暴動了。
轉眼,亂子就已經遍布在整個西吐穀渾。
仿佛在一瞬間,整個西吐穀渾已經決定要徹底反唐一樣。
這個時候的右領軍衛,在接到程務挺的軍令之後,已經不再輕動,出動半支人馬緩慢前行,一有風吹草動,立刻撤兵。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東吐穀渾又亂了。
不管是鹽場,還是玉石礦,都是極度消耗人力的地方。
如果是大唐百姓,他們或許還稍微留情三分,但是對於本地的吐穀渾人,他們幾乎是當做牛馬一樣來對待。
西吐穀渾出了亂子,東吐穀渾立刻就不穩了。
尤其這個時候,曲溝縣令赤紅藏死了。
程務挺剛剛抵達曲溝,立刻就無緣無故的責罵了已經老邁的赤紅藏。
要知道,當初李絢攻下吐穀渾國都的時候,赤紅藏是出了大力氣的,李絢甚至一度引以為心服,但可惜,李絢到了蕃州之後,赤紅藏和李絢的關係就開始迅速疏遠,如今又是幾換都督。
但不可否認,赤紅藏在當地吐穀渾族人那裡擁有巨大的聲望。
他當天被程務挺斥責,第二天就上吊死在自己家中,整個曲溝都亂了。
不,三件事情之下,整個昌州都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