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公子呢?那麼大一個公子怎麼就沒了呢??
夜風吹動珠簾,畫舫內鏤空的木窗將月光切割成明明暗暗的紋樣,桌上的花燈滾落地上,竹架與絹紙被踩成一團。
裴折用扇骨抵住男人的喉結,意味不明地笑:“卿本佳人,出手怎如此潑辣?”
兩人相距不足半米,裴折單膝壓在軟塌上,從背後看,好似兩人交頸相擁,他使了蠻力把人禁錮在身下一般。
燒黑的珠子略有餘溫,裴折瞥了眼指腹上的灰漬,惡劣地往男人乾淨整潔的衣袖上蹭,身下人一動不動任他施為,狹長鋒利的眉目微眯,掩下一絲不悅。
“閣下邀人前來,又一直不說話。”裴折將那顆珠子塞進男人掌心,折扇往前一送,“哪有這般道理?”
“你是誰?”男人問道。
裴折像是聽了什麼笑話,嗅著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香氣,突兀問道:“你點的什麼香?”
“普通熏香。”
裴折冷笑一聲,用扇骨鋒棱在玉白的脖頸上輕劃:“秦樓楚館多有傳言,美人一貫口是心非,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他往下俯身,拉近兩人的距離,貼著男人耳語:“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還是欲擒故縱?”
許是被“秦樓楚館”幾個字刺激到了,男人眉頭微蹙,抬手去推頸旁的折扇。
裴折眼中笑意冷卻,捏著那抬起的手腕狠狠扣在榻上:“終於忍不住——”
“咳咳……”
連串的咳嗽聲打斷了他的話,裴折神色微怔,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
男人咳個不停,薄薄的唇上沾了血,裴折摸了摸自己臉側的濕處,果不其然,蹭黑的指腹又多了點血色的紅。
“九爺!”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股大力將裴折掀開,身著黑衣的人扶起榻上咳血的男人,對裴折怒目相視。
裴折用袖子抹掉臉上的血,收起了臉上的嬉笑,冷聲質問:“擄走殿下殺死知府,又在上元夜宴作亂,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引我至此意欲何為?”
外麵馬蹄聲與叫嚷聲連成一片,由遠及近,打破了沉默的氛圍,忽然間火把激增,盛大的火光照亮了四周,恍若白晝。
“咳咳……閣下怕是誤會了。”男人放下掩唇的手,用帕子細細擦拭上麵沾染的血跡,“我等應邀來赴淮州城的上元夜宴,聽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聲音很輕,夾雜著病態的虛弱氣息,像是經雨梨花,簌簌落了一船。
裴折擰緊眉頭。
畫舫的門突然被推開,林驚空帶著官兵和畫舫裡的人大眼瞪小眼,他似乎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裴折,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截斷:“九公子,出什……裴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九公子?裴折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沒搭話。
男人扔了手中帕子,對林驚空略一頷首,權當打了招呼,他撫了撫袖口上被裴折弄臟的地方,笑意微冷:“這位裴大人突然跳上畫舫,對我動手動腳,末了又說我擄人殺人,在夜宴作亂,樁樁件件說都說不完,林統領,煩請你為我……洗刷冤屈。”
林驚空思忖片刻,大致明白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不由幸災樂禍道:“裴大人,你誤會了,這位是知府大人請來的貴客,天下第一樓的掌櫃,金陵九。”
天下第一樓的掌櫃!
裴折心裡咯噔一下,差點拿不穩手中的扇子,再顧不得各種亂七八糟的線索,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