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雖是個問句,但經由他說出來更像是在陳述事實。
林驚空等三人一愣,連忙低頭去看地上的“屍體”,唯有裴折沒動作,仰著頭和金陵九對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金陵九慢慢直起身子,睨著自己的手,指背的紅痕已經褪去了,那點血跡也變得零星,隻剩下幾個比針眼略大些的點。
雲無恙皺巴著臉,低著頭湊近了些許,像是要從“屍體”上看出點花來:“這是知府大人?看不出來啊。”
林驚空破天荒地沒和他唱反調,附和道:“雖然知府大人也很胖,但這張臉,哪裡像了?”
雲無恙“嘖”了聲:“這張臉挺大眾的,我覺得跟林統領也很像。”
“……”林驚空磨了磨牙,冷笑一聲,“是大眾,跟你也像。”
鐘離昧凝神看著那張臉,一直沒發話,表情有些微的怔愣。
雲無恙和林驚空還在吵吵,裴折輕輕笑了下:“九公子,好眼力。”
雲無恙:“……”
林驚空:“……”
兩人目瞪口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這他娘的真是知府大人?
林驚空聽說過金陵九的事跡,他佩服金陵九才思敏捷屢破奇案,但佩服不代表完全認同,尤其是在自己理解不了金陵九所說的話時,他也會提出異議。
他擰緊眉頭,牙疼似的開了口:“這怎麼就和知府大人像了,九公子可否解釋一二?”
金陵九看了他一眼:“明擺著的事,還要怎麼解釋?”
林驚空:“……”
“是痣。”
鐘離昧閉了閉眼,眉宇間滿是疲倦,仿若歎息一般,他露出微微苦笑的表情:“知府大人左眼眼瞼有顆痣,和這‘屍體’上畫出來的位置一模一樣。”
雲無恙探頭去看,驚呼出聲:“真的,真的有痣!”
林驚空半信半疑,頭對頭和雲無恙一塊研究那張泡花了的臉。
總仰著頭脖子酸,裴折活動了脖頸,哂笑:“鐘離先生也看出來了,嘖,林統領,你連自己老相好的臉都認不出來,你不行啊。”
林驚空一張臉又紅又黑,偏偏還無法反駁,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他不是我老相好!”
雲無恙嘿嘿一笑:“林統領隻反駁了這一句,其餘的都是默認了嗎?”
林驚空:“?”
雲無恙拖長了調子,眼裡儘是促狹的笑意:“林統領不行啊。”
林驚空氣昏了頭,話不經腦子就說出來:“你都沒試過,怎麼知道我不行?”
四周一靜,林大統領語出驚人,將眾人的視線從肖似知府大人的“屍體”吸引到自己臉上,就連不想摻和他們事端的金陵九都看了過來,眼神中透露著一點古怪。
林驚空一陣心梗,瞥見裴折張了張嘴,怕他這一句話說出來,逼得自己背過氣去,連忙伸手握住他的扇子,搶先道:“裴大人彆說話!”
裴折挑了挑眉,倒真的依言閉上了嘴。
林驚空收回手,正要放下吊著的心,就聽見裴折慢悠悠的聲音:“林統領何故驚慌,裴某不過是想打個哈欠罷了,我又不在乎你行不行,要想試的話,我把雲無恙借你用用也無妨。”
雲無恙打了個寒顫:“公子莫折煞我,我可消受不起林統領。”
林驚空:“……”
雲無恙咂咂嘴:“我喜歡嬌滴滴的姑娘,可不想和林統領一塊斷子絕孫。”
林驚空:“……”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林驚空被連番調侃,怒極反笑:“後事未可知,話還是彆說那麼早,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裴折開扇輕搖:“這話在理,九公子怎麼說?”
金陵九瞥了眼他折扇上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深以為然:“確實,年少成名也如是。”
裴折手一頓,低低地笑了聲。
雲無恙聽不懂他倆打的啞謎,瞅著林驚空,惡寒不已:“甭管最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和林統領一塊斷子絕孫,我雲無恙今兒個就把話撂這了。”
林驚空緩過神來,額角青筋直突突:“你這是睜眼說瞎話,誰稀罕你和我一起斷子絕孫,不對,你才會斷子絕孫!”
雲無恙“嘖嘖嘖”了幾聲,不再搭理他,對鐘離昧道:“鐘離先生,如果你遇到那種腦子有問題的人,千萬記得離遠一點。”
“我記住了。”
鐘離昧抬眼看了看林驚空,統領大人鼻子都氣歪了,他默默往旁邊挪了挪,企圖離雲無恙遠一點。
實不相瞞,我看你倆腦子都有點問題。
假屍體的身份已經明了,剩下的就是要查出這假屍體和知府大人還有什麼聯係,以及投放假屍體的人。
上元夜宴參與的百姓眾多,要將假屍體投入淮水,必然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力,林驚空吩咐人去查近來淮州城內形跡可疑之人,裴折插了句嘴,讓他找人拆開這假屍體,看看裡頭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當時在岸上,他分明看到河裡的水被染紅了,既然是假屍體,那恐怕也不是真的血。
看著官兵把假屍體搬走,金陵九突然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屍體像誰?”裴折懶散一笑,“沒你那麼玄乎,也沒鐘離先生那麼仔細,我是碰巧看出來的。”
林驚空聞言抬起頭:“怎麼個碰巧法?”
裴折聳聳肩:“那假屍體穿了雙和知府大人一模一樣的鞋,好認得很。”
林驚空震驚不已:“你怎麼知道知府大人穿了什麼樣的鞋?”
裴折眨眨眼,狡黠道:“林統領忘了,當時在知府大人府邸,是誰給你老相好脫的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