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金主
無論是他們兩個的身份, 還是院長的選擇,都無限趨近於真實的世界。
如果說深海的含義讓他們聯想到了研究所,那麼院長的選擇就是將虛幻的永生軌和現實世界聯係起來的橋梁。
洛斯心裡一緊:“你的意思是……”
“既然是扮演角色的一生,這個角色又是曾經的你我, 那這所孤兒院裡發生的一切, 為什麼不可能是現實中的重演。”
四周儘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都在討論院長剛才的話。
白濋將彩筆夾在手裡, 轉了兩圈:“孤兒院因為一場大火成為廢墟, 在你的夢境中, 一切也終止於火海, 究竟是不是重演, 隻需要看那場火會不會燒起來。”
“如果燒起來了,恭喜你,我的小隊長, 你離自己失去的記憶更近了一步。”
—
歐森失蹤,陳岩慘死,接二連三的突發事故令孤兒院蒙上了一層陰翳, 人人自危。
院長也受到了影響, 神思恍惚,沒有像昨晚一樣溫聲細語地哄著“孩子們”, 她坐在窗邊, 出神地望著窗外。
窗外是遊樂設施的區域, 蹺蹺板懸停著, 保持微妙的平衡。
一陣風吹過, 兩端搖擺, 如同加上了砝碼, 平衡不再。
紙團從身後丟過來, 落在桌上彈了幾下,白濋頭也沒回,直接撿起來打開。
餘光瞥到他揚起的笑,洛斯頗為驚奇,朝身後看了一眼,正好和兩眼發光的瘦子對上視線:“你真的收了他當小弟?”
“嗯?”白濋側目,“沒有,找他問點事。”
嘖嘖,小紙條都傳上了。
洛斯咳了兩聲,心裡好奇,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故作矜持的旁敲側擊:“你能問他什麼事,願不願意當他的大哥?”
“厄利斯都的事,還記得上次去幫可可安買屏蔽器的酒吧老板嗎,我有點事想問他,他行蹤不定,不確定最近在不在厄利斯都,所以提前問一下。”
酒吧老板,銀。
洛斯記得他,白濋和他很熟稔:“你問他什麼?難道是屏蔽器有問題?”
莫莉·艾去了厄利斯都,可可安一個人在安全區,無依無靠,萬一出了事都沒個照應。
白濋將紙條揉成一團,安撫道:“不是屏蔽器的問題,銀的酒吧魚龍混雜,是厄利斯都最大的消息販賣地,要打探消息,他這個情報販子最好用。”
洛斯鬆了一口氣,被他的描述逗笑了:“情報販子?那找他打探消息,是不是還得花錢?”
一千萬一個屏蔽器給洛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說呢?”白濋輕嗤一聲,“現在這個世道,就跟古代裡鬨饑荒一樣,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止要花錢,花的還不少。”
洛斯試探著猜測:“一千萬?”
“倒也沒那麼誇張,他收的又不是冥幣,一千萬一條消息未免太黑了。”白濋伸出兩根手指,“市場價是五十萬一條消息,但是他殺熟,我要翻倍到二百萬。”
“為什麼?”
教室裡坐的是小板凳,白濋把胳膊往椅背上一搭,一副人生寂寞如雪的樣子:“我有錢唄。”
洛斯哽住,合著就是宰肥羊:“你就這麼甘心當冤大頭?”
如果白濋說是,他就要懷疑一下白濋的智商了。
“沒什麼甘心不甘心,我懶得花時間跟他討價還價。”白濋抬眼看來,話鋒一轉,“彆人要攢老婆本娶媳婦兒,我嘛,可能沒這個機會,所以留著那麼多錢也沒用。”
……我懷疑你在點我,但我沒有證據。
洛斯乾笑:“怎麼沒機會,難不成你想吃軟飯?”
白濋動作一滯,紙團掉在地上,他彎腰撿起來,挑了挑眉:“這倒是個不錯的提議,對了,你卡裡還剩多少錢來著?”
洛斯搬著凳子拉開距離,捂緊了自己的小錢包:“你問這個乾什麼?”
“當然是……”白濋拖長了調子,看著他一臉尷尬坐立難安,無奈失笑,“好奇嘍,小隊長年紀輕輕就身家幾百萬,年少有為。”
“得了,彆閉著眼睛誇了,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肯定比我……”
洛斯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直接陷入了沉默。
白濋不解:“比你怎麼了?”
“沒什麼,和你小弟傳紙條去吧。”洛斯兩手一攤,把腦袋埋進臂彎裡,好似縮進了殼裡的烏龜。
他在六歲的時候遇到了八歲的白濋,不過是兩歲的差距,哪裡會存在代溝。
當他躺進實驗塔的時候,白濋呢是不是因為霍倦書的失蹤流離失所,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受儘苦楚?
洛斯突然很難受,他說不上具體是什麼心情,隻是一想到白濋把自己折騰得患上了雙相情感障礙,深受PTSD的影響,卻還不得不拚了命去討生活,就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想抱抱那個盛名之下,被忽略的小白濋。
這種感情很不妙,和昨晚的夢一樣,他不敢去深究,下意識就選擇了逃避。
白濋已經習慣了他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從畫本上撕了張紙,草草寫下,拋向瘦子。
他的準頭很好,紙團直接落在瘦子的額頭,如果是一顆子彈的話,定然能夠直入眉心,一擊斃命。
霍倦書有意培養他的興趣愛好,卻不喜歡他碰刀槍,他賴以生存的一身本領都是流落到厄利斯都後學的。
在這一點上,白濋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初入厄利斯都就遇到了銀,他幾乎是被銀手把手帶起來的,可以說,沒有銀就沒有現在的他。
偶爾白濋也會疑惑,銀為什麼獨獨要關照他,這麼多年也沒想到理由。
白濋不喜歡欠彆人,銀對他的幫助始終令他放不下,所以翻了倍的消息費不止是懶得計較,還是他和銀之間心照不宣的報答。
瘦子的尷尬和恐懼已經被激動衝淡了,他攥著紙團,小心翼翼地展開,腦海中浮現出十幾種保存這張白濋親筆字跡的方案。
高個兒被他詭異的興奮眼神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委婉提醒道:“我們三支小隊是競爭關係,你和白濋走的太近,不太好吧。”
另外兩隊明顯認識,且是熟識。
“我們隊就剩下你和我了,你覺得我們能乾得過他們四個人的隊伍?”瘦子一臉冷漠,“趁早放棄吧,趁著還有幾天好活,想做啥做啥,想吃點啥吃點啥。”
高個兒呆了兩秒,心裡悲痛,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教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了。
院長走過來:“怎麼哭了,你們兩個是不是打架了?”
高個兒指著瘦子抽抽噎噎,瘦子被幾道目光盯得頭皮都麻了,差點從凳子上出溜下去:“冤枉!跟我沒關係,我可沒欺負他。”
“他,他沒欺負我。”高個兒在瘦子催促的眼神中開口,扁了扁嘴,“我就是突然有些害怕,怕再也見不到……見不到院長媽媽了。”
他是有家室的人,如果沒辦法離開永生軌,那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家人了。
院長沉默了一會兒,她今天格外愛出神,現在又發呆了:“不會的,彆胡思亂想,院長媽媽永遠都陪著你們。”
許是怕其他人的情緒被高個兒影響,院長拿出了一箱子零食,挨著分發給大家:“馬上就是六一兒童節了,我們提前慶祝一下。”
老話裡有忌諱,提前過生日,提前慶祝節日,帶著一種活不到那一天的感覺。
洛斯拿著分發到手裡的棒棒糖和巧克力派,眼底浮起一片隱憂。
院長要提前慶祝,是否是已經預料到自己沒辦法等到兒童節當天?
“你不吃嗎?”白濋叼著棒棒糖,含糊問道。
洛斯收回思緒,看到他吊兒郎當的模樣,突然有一種想法,如果是在正常的社會裡,像白濋這樣的人應該是校霸。
還是很招女孩子喜歡的那種校霸。
“我不喜歡吃糖。”洛斯把棒棒糖放在桌上,拿起巧克力派看了看,“這個包裝有些眼熟。”
白濋哢吧哢吧咬碎棒棒糖,慫恿道:“興許是你小時候吃過的,要不要嘗嘗味道?”
甜蜜蜜烘焙工坊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洛斯猶豫了半天,還是被童年的味道誘惑到了,拆開了巧克力派。
外麵是巧克力塗層,裡麵是軟芯餅乾,甜味很重,洛斯吃了兩口就膩了。
“和小時候的味道一樣嗎?”
人的大腦會美化記憶,或許小時候覺得味道也一般,但經過漫長的歲月,印象也會變好。
隻是很可惜,他連美化記憶的機會都失去了。
洛斯搖搖頭:“不知道,記不起來了。”
“不想吃了?”白濋盯著他手裡的半塊巧克力派。
洛斯為難地點點頭:“太甜了。”
“浪費食物可恥,這一小塊餅乾,可是孤……孩子們眼中的驚喜美味。”
洛斯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我沒說要浪費,會吃完……你乾什麼?”
“我發現你特彆能逞強,開口求個幫助能要了你的命?”白濋把棒棒糖的棍放進包裝袋裡,拿過他手裡的巧克力派,“小隊長,給個吃軟飯的機會?”
洛斯看著他解決掉剩下的巧克力派,心情複雜:“不甜嗎?”
“不會,剛剛好。”白濋三下五除二吃完“軟飯”,擦了擦手,把垃圾袋裝在一起,遞給過道另一邊的塔西,“幫忙扔個垃圾。”
白濋喜歡吃甜食,這一點不是秘密,但洛斯怎麼也沒想到,他對甜的接受度這麼高。
還剩下一根棒棒糖,洛斯一並推到他麵前:“喏。”
白濋揚了揚眉:“這是新的軟飯?”
“……”整天想些什麼玩意兒,洛斯無語至極,“謝禮。”
甜食能夠很好的緩解緊張焦慮,院長看著大家分吃零食,露出久違的笑意:“今天下午就不安排學習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動,記得注意安全。”
午休時間,洛斯召集隊內的人開小會,剛坐下沒說幾句,寢室門就被敲響了。
塔西開門見山道:“白濋在吧,讓他出來聊聊。”
開門的是維克特,聞言看向白濋,白濋翹著二郎腿,頭也不抬:“告訴他,不聊。”
塔西:“……白濋!”
“叫我乾嘛?”白濋語氣涼涼的,“上午叫你出去聊聊,是你自己不出來的,聽沒聽說過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
誰他媽跟你玩深情。
塔西麵無表情:“我們找到了陳岩的屍體,你確定不聊?”
洛斯眼睛一亮:“你們在哪裡找到的?”
塔西默不作聲,隻是盯著白濋。
洛斯沒有辦法,推了推隊內的大佛:“浪子回頭金不換,遲來的深情也是深情,不接受也可以去看看的。”
白濋這才施施然站起身:“行吧,看在我金主的麵子上,我們聊聊。”
“金主?”
維克特神色微妙,目光在白濋和洛斯身上逡巡,興致勃勃:“隊長,這是繼初戀之後,你們新的角色定位嗎?金主和他的小嬌夫?”
白濋詫異:“看不出來,你的涉獵很廣泛嘛。”
維克特謙虛地擺擺手:“人生在世,多讀些書總沒有錯,除了金主,我覺得像師生等禁忌play也很刺激。”
白濋笑了聲:“你小子有前途,還有什麼刺激的角色,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
維克特連連點頭:“當然沒問題,我覺得最刺激還得是骨……”
“夠了!”洛斯額角青筋直跳,沉著聲音,猙獰中帶著殺意,“你們就不知道收斂一下嗎?這種話題能當著外人的麵說嗎?!”
讓人聽到了,還得以為我們的隊內文化多麼h暴。
白濋從善如流:“好好好,等辦完正事,回來後關上房門再說。”
洛斯:“……”
洛斯是傳統的思維,對內怎麼吵都行,但要一致對外,丟臉的事都得摁死在隊伍內部,不能傳出去。
他忍著怒意,跟在塔西身後。
午間的走廊浮動著光線,有塵埃飛揚,洛斯微垂著眼睫,麵容沉肅,如同拋光後的玉石,鋒芒內斂。
塔西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想到他們在軍區駐地的第一次見麵,那時的洛斯像個刺蝟,隻是看上一眼都覺得紮得慌,精致漂亮的相貌倒成了其次。
距離那時不過過去了幾個月,如今的洛斯性情早已沉斂,變化大得令人咋舌。
“你在看什麼?”
他挑著眉梢看過來一眼,溫溫和和的,卻自帶一股不容置喙的氣勢。
塔西從容地收回目光:“隊伍不好帶,尤其是隊內個人能力出色的隊伍,很容易起爭執。”
“你是想和我討論怎麼帶隊伍?”洛斯有些驚訝,在他眼裡,塔西並不是會多管閒事的人。
“不,我隻是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一個他懷念了很久,並且會用餘生去緬懷的人。
洛斯興致缺缺:“不要試圖在彆人身上找其他人的影子,到最後失望的隻會是你。”
塔西沉默兩秒,輕歎:“受教了。”
一路離開住宿樓,來到遊樂區旁邊的儲物室,遠遠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桑雲雲三人。
“屍體在這裡?”維克特看了看廁所的位置,納悶道,“這麼遠,院長是怎麼搬下來的?”
燕戮語氣幽幽,道:“她都能一個人把屍體從天花板上拿下來,還有什麼辦不到的。”
相比於院長是怎麼把陳岩的屍體運送到儲物室,洛斯更好奇塔西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你們在院長身上安了攝像頭?還是用了什麼新奇的道具?”
“異變者的嗅覺超乎常人,血液的味道沒辦法掩蓋,一路聞過來就行了。”
白濋哼笑:“合著你們都是警犬。”
希澤臉都綠了,不服氣道:“關鍵時候,警犬可比某些人本事大。”
“沒錯,不然狗也不會被稱為人類最好、最忠實的朋友。”
“……”
洛斯彎了彎眼眸,心理平衡了,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吵不贏白濋。
一旁,維克特和燕戮也在激烈討論:“你也是異變者,你聞到味道了嗎?”
“能聞到一點。”燕戮嗅了兩下,無奈地攤攤手,“但實在沒辦法一路聞過來,畢竟不是所有狗都是警犬,同理可證,不是所有的異變者都長了狗鼻子。”
“不錯啊,同理可證都會用了。”作為他的半個老師,維克特很欣慰。
塔西無奈地揉揉眉心,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因為這事吵起來:“叫你們來是討論怎麼離開永生軌的,可不是來吵架的,午休時間有限,再這麼吵下去,被發現就完了。”
孩子們都有獵奇心理,會追尋屍體的下落是情理之中,同樣的,被發現了也會受到懲罰。
洛斯收起笑,附和地點頭:“先看屍體吧。”
“慢著,還沒聊呢。”塔西伸手擋住儲物室的門,“合作是雙方付出,總不能隻有我們拿出情報吧。”
談判專家維克特忍不住了:“陳岩的屍體什麼時候變成你們專屬的情報了?”
林恩寸步不讓:“如果沒有我們,你們可找不到這裡。”
為了這事他們都被當成警犬了,怎麼也不能再吃虧,不然真成了彆人的狗。
洛斯本打算敷衍過去,見狀分析了一下永生軌內的局勢,陌生小隊的人都湊不齊了,可見出軌的名額基本鎖定在他們兩支隊伍身上了。
合作,省時省力,但他們要付出的情報顯然更有價值。
洛斯不喜歡吃虧,直截了當道:“一個屍體,配不上我們的情報。”
桑雲雲略帶嘲意:“你就那麼確定自己的情報有價值?”
“當然。”洛斯一板正經地點頭,“更何況我們除了情報,還有秘密武器,身為唯一一個借助在孤兒院裡的角色,白濋的行為不受限製,這可是獨一份兒。”
“嗬。”白濋輕笑了聲,抬抬手,“不好意思沒有忍住,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彆的不說,小隊長忽悠起人來,還挺像模像樣的。
白濋刷了一波存在感,二隊都想起他的特殊,桑雲雲皺眉:“那你們想怎麼樣?”
洛斯沉吟片刻,道:“我要你解剖得出的全部結論,作為交換,我們可以把這一條永生軌的未來走向告訴你們。”
永生軌內的發展捉摸不定,即使是固定的場景,也可能延伸出不同的走向,這也是軍區無法查到除了場景以外的信息的原因。
塔西目光沉沉:“你們怎麼能預知未來?”
“這是秘密,無可奉告。”洛斯說,“一旦合作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如果未來的走向不對,我們也會玩完,你們穩賺不賠。”
希澤:“未來會發生什麼,你先說一兩件事來聽聽。”
洛斯輕哂:“合作是看在上一條永生軌的麵子上,算是還你們一個人情,不要得寸進尺。”
在對抗惡魔的時候,是桑雲雲等人從惡魔手中救下了白濋,洛斯一直記在心裡。
白濋不知道這件事,但他不能當沒發生過,他得替白濋還上這份人情。
“成交。”塔西和白濋對了個眼神,命令道,“桑雲雲,你去解剖屍體。”
林恩進去幫忙,其他人守在門外。
維克特疑惑不已:“上午塔西還不讓桑雲雲動屍體,怎麼現在主動要解剖了?”
“因為有我們的白大長官在。”洛斯解釋道,“孤兒院的孩子們要聽院長的話,白濋可不用。”
同樣是扮演自己,但他的行為遠遠不如白濋自由。
永生軌已經偏心到令人發指的地步,白濋是個實實在在的外掛。
外掛本人正在和塔西聊天,兩人站的位置很遠。
塔西:“找我有事?”
上午的零食垃圾袋裡夾了紙條,是他用D的身份和白濋聯絡時會用的信號。
“關於沈禾昀,你知道多少?”
杜婭的生日宴會結束時,他恰好拿到了沈禾昀和初代天使計劃的資料,遇上車禍,這件事便一直擱置下來了。
塔西擰眉:“知道的都給你了,其他的查不到,他是研究所的禁忌,資料全麵封存。”
白濋摩挲著指腹:“他做過的實驗能查到嗎?”
“這個得去主研究室裡查。”塔西抬眼,突然問道,“他和永生軌有聯係?”
身為執行隊隊長,塔西敏銳老辣,白濋沒想著能夠瞞過他:“他身上牽扯了很多事情,永生軌、主研究室、天使計劃,我有預感,把他查清楚,就能知道所有的真相。”
塔西沉默了兩秒,語氣篤定:“你想進主研究室,除了答應被切片研究,沒有其他的可能。”
白濋剝開軟飯棒棒糖,塞進嘴裡:“總要試試的,你有辦法嗎?”
塔西無法直視他這副模樣,偏開頭:“主研究室采用了芯片識彆,據我所知,被允許進入的隻有主研究室的研究員和天使計劃的實驗體。”
白濋眸光一凜:“隻要是天使計劃的實驗體就行了嗎?”
“怎麼可能,實驗體的芯片是最低級的,隻有進入主研究室的權限,沒有資格查閱被封存的資料。”塔西停頓了一下,勸道,“主研究室不比研究所,能讓你隨便炸,如果被抓到,軍區也護不住你。”
白濋咬碎了棒棒糖,輕笑一聲:“晚了。”
塔西:“?”
白濋把棒棒糖的包裝袋拍在他身上:“在這一條永生軌的最後,會迎來一場火災,記得團隊任務的第三條,活下去。”
桑雲雲解剖了陳岩的屍體,確認了死因:“瞳孔放大,表情猙獰,我切開了他的胸腔,心肌纖維撕裂,心臟出血,種種跡象表明,他是被嚇死的。”
“嚇死?!”
“不是勒死的嗎?”
陳岩的屍體吊在天花板上,他們都以為陳岩是被勒死的。
“是被嚇死的。”桑雲雲擦乾淨手上的血,“另外還有一點,死亡時間是在淩晨,不是早上。”
也就是說,發現屍體的時候,陳岩已經死了五六個小時了。
眾人震驚不已。
陳岩五大三粗,一看膽子就很大,什麼能把他嚇死?
回到寢室後,洛斯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維克特咽了咽口水:“他該不會是被鬼嚇死的吧?”
白濋一巴掌呼在他後腦勺上:“說什麼呢,你不是堅定的科學主義者,還迷信?”
“這不怪我迷信,畢竟永生軌裡什麼都有可能出現,連惡魔都有。”
燕戮在上一條永生軌是睡過去的,沒有見識過惡魔,心裡癢癢:“惡魔是什麼樣的,有沒有長官厲害?”
這個沒法比,因為惡魔開始展現實力的時候,白濋被霍倦書弄暈了。
洛斯揉了揉眉心:“報警,死因,一切都很正常,如果是複刻現實世界,就不可能有鬼。”
“不是鬼還能是什麼?”維克特歎了口氣,“說來也奇怪,寢室樓也有廁所,大半夜的,他為什麼要去教室那邊的廁所?”
“還能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找歐森。”燕戮大咧咧地說道,“歐森被吃孩子的臟東西抓走了,他們隊伍缺人危險,如果我是他,肯定會想辦法找到歐森。”
三人麵麵相覷,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同樣的恍然大悟。
洛斯哭笑不得:“我好像想的太複雜了。”
陳岩為什麼會違反角色設定,大半夜一個人跑出去?
洛斯設身處地,將自己代入到陳岩身上,卻恰恰忽略了最重要的問題:陳岩並沒有他們謹慎,他們是臨時組起來的隊伍,很有可能會忘記遵循角色的設定。
維克特比了個大拇指:“燕戮,可以啊,這都能被你想到。”
燕戮很懵:“這不是正常人的想法嗎?”
白濋扶額:“看來太謹慎了也不行,偶爾得莽一點。”
燕戮不明所以,剛想發問,拍門聲和驚叫聲就穿過門板,從外麵傳了進來:“老大,老大,不好了,院長死了!”
第102章 孔雀開屏
洛斯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院長顯然知曉孤兒院背後隱藏的秘密, 她選擇向軍區求助的時候,在幕後之人的眼中,無異於背叛。
院長死在辦公室裡,胸口插著一把裁紙刀。
洛斯記得那把裁紙刀, 今天上午院長還用它劃開零食的包裝箱, 不過幾個小時, 那把刀就插進了她的心臟。
院長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 不用解剖也可以確定死因。
所有的闖關者都擠在辦公室裡, 沒有人說話, 他們第一次麵對這種情況, 唯一的npc死亡了, 永生軌還在繼續。
不知道這是不是固定場景的正常現象。
“是誰先發現屍體的?”塔西問道。
不管正不正常,先查出凶手一定沒有錯。
瘦子站出來:“是我,我想來找院長問點事情, 敲門一直沒有回應,打開門後就發現院長被人殺了。”
希澤隨口問道:“午休時間不睡覺,什麼急事, 非得這個時候來找院長?”
瘦子語塞, 支支吾吾地不出聲。
“呦,還有秘密?”
洛斯掀起眼皮, 上下打量著瘦子, 視線落在他腿上時, 微微頓了頓。
每個小朋友的衣服都是不同的, 他記得瘦子隨機到的角色穿了黑色T恤衫和棕色短褲, 可現在瘦子的褲子卻是黑色的。
洛斯今天早上剛洗了內褲, 他確定這裡沒有換洗的衣服, 不然也不會忍受著濕漉漉的感覺。
瘦子是從哪裡找到了新褲子?
“好看?”
耳邊突然響起聲音, 洛斯被嚇了一跳:“你怎麼神出鬼沒的?”
“我當著你的麵走過來的,你半個眼神都沒分給我,怪我神出鬼沒,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白濋抱著胳膊,往他剛才視線的落點瞟去,“他的腿好看?”
洛斯眨了下眼睛,反應了兩秒才明白他的意思,一陣無語:“我一個大男人,去關注另一個男的腿好不好看,我有毛病?”
男人就不能關注男人的腿了嗎?
白濋輕飄飄地掃了眼他的下半身,心說我就關注過你的腿,又長又直,漂亮極了:“那你剛剛在看什麼?”
“褲子,你沒發現他換了褲子嗎?”
這一點白濋還真沒有注意:“換褲子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好奇他在哪裡找到的新褲子。”洛斯打死都不會把洗內褲的事告訴他,隨口扯開話題,“他這條新褲子好奇怪。”
有些短,到小腿的位置,明顯不合身。
褲型也很奇怪,大腿和膝蓋中間緊繃,小腿突然放開,就像是……緊身褲和喇叭褲的結合體。
白濋摸了摸下巴:“是有些奇怪,像是女款。”
“女款?”
“看布料是西褲,如果是一般身高的女人穿上,緊繃的位置應該在膝蓋,是修身設計,褲腿的長度到腳踝,也很合適。”
洛斯根據他的描述想象了一下,發現完全正確:“他從哪裡找了條女士西褲?”
孤兒院裡除了桑雲雲都是男人,可桑雲雲的褲子也是更有少年感的牛仔褲,西褲實在不是他們七八/九歲的孩子會穿的。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選,洛斯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躺在辦公椅上的院長:“是……”
白濋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聲張。
其他人都圍著院長的屍體,要不就是在辦公室裡尋找線索,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咬耳朵,白濋衝門外揚了揚下巴,洛斯會意,跟著他離開辦公室。
辦公室在二樓,走廊是半開放的陽台式,從圍欄牆望出去,正好是遊樂區。
換言之,這個位置正對著儲物室。
“怎麼了?”洛斯悄悄往辦公室裡看了眼,“你懷疑瘦子和院長的死有關係?”
他們已經和二隊達成了合作,白濋要避開的人隻可能是瘦子和高個兒。
白濋雙手撐著陽台,看向樓下:“嚴格來說,我隻是懷疑他隱瞞了一些事情,殺一個npc,他還沒有那份膽量。”
“這麼了解你的小弟?”洛斯故意跟他唱反調,“根據我的經驗,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殺人凶手。”
“你哪裡來的經驗?”
“自然是看……”洛斯收了話音,眉眼間的笑意被沉重取代。
他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記憶,剛剛下意識就要說出什麼了,但到了最後還是卡住了。
白濋見過他這種狀態,知道他又因為記憶的事煩躁,拍了拍他的肩膀:“根據你的經驗,還能看出點什麼?”
洛斯搖搖頭,心不在焉:“看不出來,你呢?”
“我覺得這裡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另外……”白濋壓低聲音,“我這個小弟大概想算計我們。”
洛斯側目:“怎麼說?”
白濋抬起手,推著他的腦袋,讓他麵對遊樂設施區域:“能看清儲物室嗎?”
洛斯心裡一緊:“能看清,我們解剖陳岩的時候被發現了?”
“這是第一點。”
白濋收回按住他腦袋的手,順勢擼了把短短的發茬,或許是愛屋及烏,他覺得洛斯的短發茬比其他人的看起來都順眼,摸起來手感也好。
“還能得出一點。”白濋解釋道,“院長不是剛剛死的,如果她真的是在辦公室裡被殺,我們在儲物室的門口完全可以看到。”
陽台的位置能夠看到儲物室,同樣,在儲物室也能夠看到這裡。
如果院長一直在辦公室裡,凶手想殺她,勢必會經過陽台,可是直到桑雲雲解剖完,也沒有人經過這裡。
“所以辦公室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洛斯一拍腦門,“因為搬運屍體沾上了血跡,所以換了褲子。”
事情連起來了。
“可他為什麼要把院長的屍體搬到這裡?”
白濋沉吟片刻,道:“興許是想讓我們發現這裡的什麼東西,也有可能是案發現場有不能被我們發現的東西。”
話音剛落,辦公室裡就傳出一道驚呼聲。
洛斯沒有回頭,衝白濋比了個大拇指:“大長官,你不去當偵探,太可惜了。”
如果他們出生在正常的社會之中,沒有末世災禍,沒有暴力橫行,白濋或許會成為優秀的警察。
白濋對這份誇獎照單全收,還不忘再裝個逼:“我樣樣全能,無論乾什麼都會很可惜。”
“……怎麼以前沒有發現你這麼自戀?”洛斯挺喜歡白濋的這種狀態,自信總比霍倦書說的情緒不穩定好,“白大長官,你見過孔雀開屏嗎?”
他調侃的意思太明顯,白濋也不惱,衝著他俏皮地眨了下眼:“你想看的話,我可以給你開一個。”
洛斯沉默兩秒,抹了把臉:“……不用了。”
騷不過騷不過,怎麼會有人打直球打得騷裡騷氣?
不等白濋再騷下去,洛斯就找借口進了辦公室。
沒過多久,燕戮來到白濋身邊,看著辦公室裡的洛斯,欲言又止:“長官,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你和小隊長現在是什麼情況?”
看著不像是在一起,但又有一股旁人插不進去的親密。
燕戮調動自己貧乏的詞彙量,也隻能想到一個“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可他私心裡覺得,白濋與洛斯還要更親近一些。
“現在……”白濋思索了一下,“算是他在害羞,我在等他結束害羞。”
燕戮:“?”
說的是人話,怎麼他聽不懂。
白濋沒有解釋,兩個人的感情,沒必要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其他人聽。
“剛才在辦公室裡搜到了什麼?”
提起這個,燕戮又來了精神:“臥槽,勁爆啊,是孤兒院的大合照,裡麵除了我們,還有很多同齡的人,有幾個還出現在了軍區搜集到的資料上。”
軍區搜集了市麵上關於永生軌的所有資料,越往後闖關的人越少,闖到第八條永生軌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資料中附帶了幾張闖關者的照片,和針對這些人所做的分析。
白濋微怔:“合照上有以前的闖關者?”
“沒錯,這他媽可真是太邪乎了。”燕戮搓了搓手臂,既覺得興奮,又覺得驚悚,“永生軌每一次開啟都會刷新,這次竟然出現了以前的闖關者留下的痕跡,長官你說有沒有可能,闖關失敗的人並沒有死,他們隻是去了其他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
“比如異世界,位麵空間,永生軌創造的獨特世界。”
白濋輕歎,想起一些被遺忘的事情:“不無可能,但僅憑如今的科技水平,可研究不了你說的這些東西。”
霍倦書是搞科研的,他曾任職於軍區,負責各種高科技的事務。
白濋小時候看過很多他帶回來的研究報告,輻射爆發後的科技水平幾乎停滯,發展的空間並不大。
但霍倦書一直不願意放棄,他堅信即使是在滿目瘡痍的末世裡,科技也有發展的可能。
“隻是猜測,比起他們死了,我更希望他們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活著。”燕戮歎了口氣。
永生軌一直以極高的死亡率著稱,如果這個龐大的死亡數字抹平,不知會讓多少個家庭變得完整。
例如在甜蜜蜜烘焙工坊死去的記者。
白濋抬眸:“你好像變得多愁善感了。”
以前的燕戮不會在乎彆人的死活,白濋明顯感覺到,他在接納維克特的同時,也在理解和接受軍區的光明麵。
“大概是跟著長官和小隊長,被傳染了吧。”燕戮笑笑,“跟著你們對抗蟲母,保護中心城的群眾,憂心日暮城的傷亡情況……一路走來怎麼可能不受影響。”
他改變了心態,試著去理解與守護。
白濋給予了肯定的評價:“這是好的改變,比起為了錢疲於奔命,守護帶來的意義更大。”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們都在往上走。
今天的陽光很好,絲毫沒有受到死亡的影響,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燕戮閉著眼睛,嗅到屬於陽光的味道:“長官,我好像能夠理解你為什麼選擇軍區了。”
拋卻私人原因和偏見,軍區沒有厄利斯都自由,但也有獨特的吸引力。
兩人在聊理想,從生活升華到了精神層麵,辦公室裡則陷入了新一輪的猜測。
桑雲雲訥訥道:“這些人是以前的闖關者,他們的照片出現在這裡,他們會不會出現在我們麵前?”
希澤皺眉:“你想什麼呢,他們都離開永生軌了。”
“也有沒離開的。”
闖關失敗的人,會死在永生軌裡。
洛斯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辦公室裡發現這種照片,他對於永生軌有些許猜測,照片的出現打亂了他的思路。
一直以來,世人對於永生軌的印象就是容易死,無法通過永生軌,或者觸犯了規則,就會死在這裡。
可這張照片的出現,撼動了這個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有沒有可能,他們以為的“死”,並不是真實意義的死亡?
是留在特殊的空間裡,是與世隔絕,是無法逃離……也可能是成為npc。
洛斯按了按太陽穴,打住延伸的思路:“暫時不知道其他的闖關者和我們的任務有沒有關係,這張合照隻能證明走丟的孩子有很多。”
那些以前來闖關的人,如今都成了他們這個場景中的一部分。
即使是以不會露臉的形式出現。
洛斯又想起教室裡閒置的桌子板凳,或許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提示。
聽過白濋的分析之後,洛斯特地留了個心眼,悄悄觀察著瘦子,沒看時還不覺得,這一觀察,才發現瘦子的行為確實很反常。
所有人都在談論照片的事情,隻有瘦子遊離在人群外圍,跟個沒事人似的。
但仔細看看,瘦子又不像是完全不驚訝,他更像是驚訝但不在乎。
什麼會導致他出現這種狀態?
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洛斯眯了眯眼睛,恨不能把瘦子吊起來拷問一番。
“院長死了,npc沒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眾人麵麵相覷,一直以來,都是npc在推進軌內的進程,如今npc死了,大家都有些無所適從。
午休時間結束,按照孤兒院的作息時間,現在應該自由活動或者在教室裡學習。
眾人商議後決定,回教室裡待著。
路上,洛斯和白濋走在最後麵:“有個很刺激的項目,現在缺少一個投資人,大長官有沒有興趣入股?”
白濋挑眉:“項目的收益和發展前景如何?”
洛斯咂摸了一下:“發展前景很刺激,收益的話……一般,有可能命都得賠上。”
白濋聽笑了:“確實夠刺激,好歹畫個大餅,忽悠忽悠我。”
“我是那種忽悠彆人的人嗎?”洛斯義正辭我,拍著自己的胸口,“咱老百姓實誠,憑良心拉投資,會讓你輸,但絕不會騙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入股不合適。
白濋按照他的安排,在教室門口衝瘦子招了招手:“小弟,走,上廁所去。”
突兀的一聲不僅吸引了瘦子,還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尤其是燕戮,驚詫中帶著一絲茫然:“長官叫他什麼?”
想到燕戮信誓旦旦的保證白濋不會搭理瘦子,維克特不禁投來同情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不,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沒你資曆深。”
燕戮:QAQ
本來不想哭,被你一說突然開始心酸了。
見投資人行動了,洛斯摩拳擦掌,囑咐維克特和燕戮:“好好在家待著,看好彆人,彆讓他們出來搗亂。”
“隊長,你和長官是不是有什麼計劃?”燕戮兩眼放光,“假裝收小弟,套線索的那種計劃。”
洛斯揚起眉梢,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不錯啊,這次智商跟上來了。”
維克特默默腹誹,那必須的,要是再不跟上來,就該被後浪拍在沙灘上了。
洛斯一走,桑雲雲等人頓時坐不住了:“我去廁所看看。”
希澤罕見的沒有嘲諷,跟著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林恩:“加我一個。”
塔西掃了眼搬著板凳堵門口的維克特和燕戮,眸光微動:“都回來,好好坐著。”
“隊長!”
雖然不知道白濋他們要對瘦子做什麼,但一看就知道是重要的事情,他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線索是要自己找的,彆總想著蹭彆人的。”塔西話說的毫不客氣,“知道為什麼我們總是被一隊壓著嗎?就是因為沒有資本。”
合作談判都說不過人家,執行隊在洛斯他們身上碰的壁比以往加起來都多,塔西搓了搓臉,嫌丟人。
最能叭叭的希澤也不說話了,三人默默回到座位。
塔西無意降低團隊的士氣,清了清嗓子:“不服氣?”
“不服氣。”桑雲雲平靜道,“我認為你說的不準確,我們被一隊壓著,不是個人能力的問題,而是他們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如果我們之中有人能像白濋一樣隨機到特殊的身份,又何必放低姿態去求合作。”
永生軌的闖關好比是搭積木,他們沒有圖紙,進度勢必會比自帶說明書的白濋慢。
如果以這一點來確定能力,未免太不公平了。
“沒錯,在第八條永生軌裡,一隊不也要和我們求合作。”林恩皺緊眉頭,“不可否認,無論是白濋還是洛斯,個人能力都不錯,他們很適應永生軌的節奏,可這並不代表我們比他們差。”
“彆忘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三人不說話了,但從表情來看,還是有些不服氣。
塔西沒有繼續打擊,滿意地笑了笑:“你們能不服氣,我很欣慰,這代表著處於劣勢的合作並沒有讓你們失去最寶貴的東西。”
“最寶貴的東西?”
“有人曾告訴我,自信和鬥誌是支撐她走下去的力量,如果失去了信心,如何能取得勝利。”塔西閉了閉眼,近乎貪婪的描摹著印象中的愛人,“我希望你們能夠記住,執行隊的存在是為了守護,包括我們進入永生軌,不過是為了找尋能夠守護更多人的辦法,爭強爭勝完全沒有必要,就算壓過彆人一頭又能怎樣?”
他睜開眼睛,以一名長者的身份,溫和地看著年輕的後輩:“我們守護的是全人類,這個範圍裡也包涵一隊的人。”
【殺死玫瑰】行動激化了兩支隊伍之間的勝負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塔西本來不想加以乾涉,但眼看著隊員將一隊當成競爭者,一步步走向水火難容的局麵,他實在是坐不住了。
“就像對抗蟲母時一樣,不屬於我們的榮譽,我們沒必要去碰。永遠記住,我們是執行隊的隊員,這個身份高過其他任何頭銜,我們肩上扛著的是整個異變社會下的人類安危。”
“生死無懼,何患落後一步?”
三人聽得熱血沸騰,對於通關的渴望,都化成了為崇高理想奮鬥的一腔熱忱。
桑雲雲:“沒錯,我們有更加遠大的目標!”
林恩:“為了全人類的未來而奮鬥!”
希澤:“沒錯,我們是……是不是有點中二?”
教室裡還剩下燕戮、維克特和高個兒,三個人都看向他們的位置,表情微妙。
再看塔西,早就搬著凳子和他們拉開距離了。
維克特遠遠送來大拇指:“為你們的目標而奮鬥。”
燕戮:“咳,加油。”
高個兒默默跟上隊伍:“奮鬥!加油!”
三人:“……”
與熱血畫風的教室不同,廁所裡又迎來了一場極為刺激的“霸淩”項目。
作為唯一指定投資人,白濋承擔了叫人、打人的主要工作,瘦子被他打得求饒,縮在洗手台旁邊:“白濋……不是,老大,你什麼意思,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好好說你也不會配合,所以我就跳過了這個步驟,直接動手了。”白濋活動了一下手腕,抓著他的頭發往上拉,“現在能好好配合了嗎?”
瘦子:“……”
心裡有句MMP……
洛斯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吹了個口哨:“不錯嘛,夠凶。”
他原本還擔心白濋有著紳士品格,做不來這種事,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白大長官分明保留了在厄利斯都養成的土匪性格。
白濋鬆開手,側過身:“你來問?”
“那必須的,總不能拉你入股,還把你當苦力。”洛斯擼起袖子,像個地痞小流氓一樣,拍了拍瘦子的臉,“喂,我們找你來,也不是為了為難你,就是問你個事,配合一下,大家都好做,嗯?”
瘦子:“……問什麼事?”
一上來就動手,我他媽怎麼配合你們啊!
“你沒和他說?”
“沒有。”
洛斯“哦”了聲:“忘了?”
“沒。”白濋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感覺說了他不會乖乖聽話,就先教育了一下。”
“很有先見之明,我們項目就缺少你這樣的人才。”白濋給予了充分的肯定,拍了拍瘦子滿是鞋印子的腿,“苦你已經嘗過了,應該不想再嘗了,對嗎?”
“……嗯。”瘦子表情抽搐,很想說能不能住手,他腿都快斷了。
除了喜歡玩冷兵器,也沒有聽說白濋有其他偏好,怎麼對他動手的時候就隻踹腿呢?
“這就對了。”洛斯露出滿意的微笑,“院長的屍體是你搬去辦公室的吧,你看到凶手了?”
瘦子人都懵了:“你們怎麼知道?不是,不,我的意思是——”
洛斯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坦白從寬哦。”
瘦子“嘶”了聲:“彆打了彆打了,是,是我搬的,但我沒有看見凶手。”
“為什麼要把屍體搬去辦公室?”
瘦子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開了個好頭,起碼確認了關於案發現場的猜測。
洛斯維持著溫和的笑意:“慢慢說,不著急,再給你一分鐘時間,還想嘴硬的話,就獎勵你陳岩同款經曆。”
瘦子:“……”
陳岩死了。
見陳岩,上西天。
“我撿到了一張紙條……”瘦子偷瞄了幾眼白濋,“上麵寫著讓我把屍體送到辦公室,本來我是不想做的,但是……”
洛斯伸出手:“紙條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瘦子縮了縮脖子:“被我扔掉了。”
“是扔掉了,還是不願意交出來?”洛斯笑眯眯地看著他,“看來你對陳岩的經曆還不滿足,沒關係,我們可以友情附贈更多的體驗,隻要你的身體扛得住就行了。”
瘦子:“……”
QAQ救命!
瘦子哆哆嗦嗦地看了白濋一眼:“老大……”
“彆叫老大了,你現在叫天皇老子都沒用。”洛斯拔出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還要命嗎?”
匕首鋒利,閃著寒光,以前見過不少血,湊近了還能聞到刀刃上的血腥氣。
瘦子看了看白濋,掙紮了兩秒,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紙條,哭喪著臉:“老大,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我沒有保守好我們的秘密。”
他一臉情真意切,不似作偽。
洛斯看看白濋,語氣微妙:“你跟他有秘密?”
“怎麼可能,八成是他胡編亂造的。”白濋皺眉,催促道,“趕緊看看紙條上寫的是什麼吧。”
洛斯轉過身,掐著瘦子的手,將他攥得緊緊的紙條拿過來,展開。
隻看了一眼,洛斯就愣住了,怔怔地抬起頭:“白濋……”
他的狀態不對,白濋心裡一緊:“怎麼了?上麵寫了什麼?”
洛斯將紙條遞過來,語氣晦澀:“這上麵確實是你的字跡。”
白濋動作一頓,低下頭,瞳孔緊縮。
字跡確實是他的無疑。
紙條上寫著:瘦子,將屍體搬到辦公室,讓所有人發現。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早點更,去辦醫保報銷的事情耽誤了,給小可愛們發紅包!新的一年去晦氣!
二更晚點。
第103章 脫粉回踩
洛斯壓低聲音:“字跡有被偽造的可能嗎?”
白濋搖頭:“是我寫的, 我傳遞信息時會故意留下小的記號,這張紙條上也有。”
已知這張紙條和院長的死亡有關,而紙條是白濋寫給瘦子的。
得出結論:白濋和院長的死亡有關。
還有最詭異的一點,白濋為什麼知道瘦子會去找院長, 還提前準備了紙條, 指示他搬動屍體。
洛斯覺得自己的大腦不夠用了:“讓我再捋一捋, 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
白濋一直和他們在一起, 怎麼可能會與院長的死有關。
兩人拿著紙條, 表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瘦子抱著腿蜷縮在地上, 抽抽噎噎:“老大, 我完成了你安排的任務, 今天這一出,是你故意考驗我的嗎?”
洛斯默默看向白濋,從現有的情況來看, 白濋這事做的確實不地道。
白濋頭疼,捏了捏鼻梁:“我……”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結果了, 我一定沒有通過你的考驗, 我沒有保守好我們的秘密,我把你供出來了。”瘦子扶著洗手台站起身, 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背影淒慘又可憐, “老大, 我退下了, 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
……
“你他媽是不是小說看多了, 裝什麼蒜。”除了洛斯, 白濋不想和任何人牽扯上秘密, “讓你搬屍體,這張紙條肯定在屍體附近,你在哪裡發現的屍體還沒有交代。”
洛斯定了定心神:“沒錯,案發現場是哪裡?”
紙條的事押後再議,先把該問的問完。
白濋一臉煞氣,瘦子不敢觸他的黴頭,連忙回答:“是在院長的寢室。”
院長的寢室裡有衣櫃,那瘦子換的女士西褲也能解釋了。
白濋捏緊了紙條,指尖用力到發白:“你去院長的寢室乾什麼?”
瘦子噎住,神色慌張,往後退了退。
“孩子找大人,無非是那麼幾件事,有事請求幫忙,告狀。”白濋一步步逼近,直到瘦子倚在門上,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有事請求幫忙不是難以啟齒的事情,你沒理由隱瞞。”
“所以,你是去找院長告狀的。”
瘦子白了臉,呼吸急促起來。
洛斯擰眉:“告狀?告什麼……你看到我們去了儲藏室?”
要告狀肯定是針對外人,在永生軌裡麵,他們小隊和塔西小隊都和瘦子是競爭關係,瘦子之前對白濋不像是虛情假意,主動攻擊白濋的可能性很小。
除非,他們兩隊合作的事情被發現了。
通關名額隻有兩個,他們兩隊合作,就是一致對外,把陌生小隊當成了敵人。
麵對敵人,可就沒有什麼老大和小弟的情誼了。
事已至此,沒辦法再瞞下去了。
瘦子一改可憐兮兮的表情,朝地上啐了口:“你們午休時間外出,還動了陳岩的屍體,這不是孩子能做的事,你們違反了角色的性格,應該受到懲罰!”
見兩人沒有反應,瘦子有些氣急敗壞:“白濋,我拿你當兄弟,你卻和彆人狼狽為奸,背叛我!你們都該死在永生軌裡!”
所以是發現了他們的合作,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想去找院長的告狀,恰好發現院長死了。
認出了紙條是白濋寫的,服從老大的命令……不,紙條上點名道姓了,瘦子應該是怕被白濋報複,不得不將屍體運到了辦公室。
洛斯用胳膊肘推了推白濋:“你覺得他現在的行為像不像四個字。”
白濋思索了兩秒:“因愛生恨?”
“不。”洛斯語氣幽幽,“是脫粉回踩。”
“你們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瘦子快氣死了,不知是腿疼還是心疼,眼圈都紅了,“白濋,你不覺得愧疚,不覺得對不起我嗎?!”
“哇偶。”
“這是什麼新歡舊愛三人大戰的戲碼。”
“我們來的好像很是時候。”
在教室裡的中二批們都轉移了戰場,興致勃勃地站在走廊上圍觀。
洛斯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感覺到有好幾道目光落在他臉上,試問還有誰像他這樣,明明沒有談戀愛,卻被當成有夫之夫。
白濋,還他清白啊喂!
“你們怎麼來了?”
不是讓你們在教室裡看著人嗎?
維克特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隊長,這不能怪我們,你們出來那麼長時間不回去,二隊的小夥伴們都很擔心你們的安全。”
希澤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話:“哇,你要不要聽聽自己說的是什麼瞎話,什麼叫我們擔心他們的安全,分明是你們想看熱鬨。”
教室和廁所的距離不算太遠,瘦子嚎叫的聲音太大,在教室裡都能聽到。
洛斯無語,懶得和他們掰扯了。
“所以有沒有人來個前情提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桑雲雲興致勃勃地湊到洛斯身邊,“是白濋出軌了嗎?”
洛斯:“……”
這他媽都哪兒跟哪兒啊?!
白濋轉過身,眉宇間蘊著深沉的怒氣,冷厲的目光落在桑雲雲身上:“說夠了嗎?”
桑雲雲打了個寒顫,莫名覺得後頸發冷,她不想露怯,梗著脖子道:“沒有,你做了還不讓人說——”
薄薄的刀刃刮著她的臉飛過,桑雲雲呼吸一窒,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從傷口處傳來的痛感。
她甚至都沒有看清白濋是怎麼出的手。
白濋麵容沉冷,他時常是笑著的,給人一種好相與的感覺,驟然冷下臉,才與傳聞中那個心狠手辣的瘋子重合起來。
“下一刀從你的喉嚨劃過去,好不好?”
桑雲雲嘴唇翕動,塔西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到身後:“我代她跟你道個歉,白濋,看在合作的份上,彆計較了。”
洛斯恍然回神,輕聲道:“大長官,夠了,這是在永生軌裡。”
“永生軌裡又如何?”他摩挲著指腹,閃著寒光的刀刃令人心悸,“我想要她的命,永生軌也攔不住。”
洛斯知道他沒有說謊,也知道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永生軌攔不住,我能攔住嗎?”
白濋眸光微凝,低下頭:“你要為了她,阻攔我嗎?”
白濋的瞳色很深,盯著人的時候,像一潭黑沉的墨。
洛斯在墨色中央,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身影,他緊繃的心神突然放鬆下來:“不是為了她,是為了你,彆忘了,你要和我一起離開這裡。”
白濋垂著眸子,靜靜地看著他,良久,點了下頭:“我記得,要和你一起。”
一起離開永生軌,一起去找回你丟失的記憶。
洛斯鬆了口氣,拉住他的手,故作輕鬆道:“你教教我,怎麼在手裡藏刀片。”
白濋由著他動作,在洛斯想把他手上的刀片取下來時,他突然抽回胳膊,反手將刀片擲了出去。
銀光閃過,薄薄的刀片沒入門板,瘦子呼吸都嚇停了,默默偏過頭,刀鋒距離他的腦袋不過半公分。
白濋冷冷地看著他:“你沒有資格和我說‘背叛’這個詞,至於讓我愧疚和對不起,你覺得你配嗎?”
通過走廊,從廁所到教室,一路上洛斯都沒有停下嘴,拉著白濋說東說西,比平時活潑了不知多少倍。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一片死寂。
就連燕戮都花了半天才緩過來,小聲感慨:“我好久沒見到長官這副模樣了。”
白濋有一段時間的狀態很不好,接任務的時候會故意製造出動靜,燕戮印象最深的是取S級異變生物食肉蜂的卵,食肉蜂是群居性生物,顧名思義,以各種肉類為食。
按照計劃,本應該由白濋引開食人蜂,燕戮趁機取出食人蜂的卵,為此,他們特地準備了一些死掉的牲畜。
可是燕戮取完卵,到達會和的地方,並沒有發現白濋的身影,他等了一陣子,怕白濋出意外,便根據定位器的指示尋找白濋。
找到的時候,白濋正舉起刀,將大半個人高的食肉蜂劈成兩半,噴湧而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臉,他卻像麻木了一般,繼續和其他食肉蜂廝殺。
燕戮抱著食肉蜂的卵,頭皮發麻,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會和他開玩笑的白濋。
這樣的事情之後還發生了幾次,然後白濋是瘋子的事情就傳開了。
燕戮圈住瘦子的脖子,使勁勒了勒:“你他媽的到底是怎麼惹到我們長官了?”
他有留心過,白濋這種狀態出現的時候不多,且出現的時間不固定,就好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樣。
瘦子渾渾噩噩,被嚇得還沒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他。
維克特突然開口:“白長官剛才對他說了一句話。”
燕戮沒明白他的意思,但想起了白濋說過什麼,當即給了瘦子幾巴掌:“我們長官不欠任何人的,你他媽算哪根蔥,還想讓他道歉。”
另一邊,洛斯哄了一路,也不見白濋回應他,不由得心裡惴惴:“大長官,理理我唄。”
白濋的神色淡淡的:“嗯,理你。”
“……”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洛斯突然開始懷念騷裡騷氣的白濋,騷一點,可比死氣沉沉的狀態好多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揚起笑:“白濋,你有什麼願望嗎?”
白濋的眼睫顫了顫:“你要幫我實現嗎?”
有戲,洛斯眼睛一亮,有了動力:“沒錯,為了慶祝我們的項目圓滿完成,特地獎勵你一個許願機會。”
“什麼願望都可以嗎?”
“什麼願望都可以。”
白濋捏了捏指尖,刀片已經被洛斯收走了,柔軟的觸感令他晃了下神:“如果我說,我的願望是希望你主動親我一下,你可以滿足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了,上章紙條內容修改了一下,加了稱謂。
情人節快樂!
第104章 悖論
洛斯表情僵住, 他實在沒想到,白濋會提出這種願望。
或者說,他印象中的白濋是很尊重彆人的紳士,不會刻意提讓人為難的要求, 但他忘記了, 現在的白濋並不是正常狀態下的白濋。
“不可以嗎?”
洛斯張了張嘴, 他望進古井無波的眸子裡, 實在沒辦法把“不可以”幾個字說出口:“可以的。”
白濋似乎有些驚訝, 又追問了一遍:“真的可以嗎?”
洛斯深吸一口氣, 控製住逃走的欲望:“可以, 現在就要嗎?”
“嗯, 現在就要。”白濋走近,停在他麵前,扶住他的肩膀, 抵著他的額頭,緩緩靠近。
洛斯腦海中一片空白,手腳仿佛被縛住了一樣, 像一塊木頭, 任由白濋撥弄到懷裡。
他嗅到白濋身上的味道,是戰火硝煙後的寧靜,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 但錯綜複雜的情緒卻一點點被安撫好。
會是和隔著糖紙親吻的感覺一樣嗎?
洛斯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他並沒有等到答案, 白濋抵著他的額頭, 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小廢物, 你好像太慣著我了。”
洛斯驚詫抬眼, 看到白濋緩緩推開, 眼裡浮著淺淡的笑意。
像霧靄和山嵐間的霓虹, 從死水中浮現,綻放出令人驚豔的色彩。
“你……”
白濋退開一步,收回手的同時,輕輕碰了碰他的眼皮:“沒事了,彆擔心。”
洛斯微愣,他還什麼都沒有說,白濋仿佛就讀懂了他的內心。
維克特等人落在後麵,回來後,還不太敢靠近白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邊。
白濋掀起眼皮掃了一眼,又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洛斯想問問他要不要和其他人解釋一下,做點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白濋從來都不是溫和的個性,解釋和討好彆人,完全沒有必要。
“在想什麼?”
洛斯抬眼,撞進白濋專注的眸子裡,他忽然有種,白濋已經看了他很久很久的感覺:“沒想什麼,你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
白濋曲指刮了刮眉骨,悶笑了聲:“我不是失憶了,也不是瓷娃娃,不用小心翼翼地對我。”
比起現在,他更喜歡洛斯在他麵前毫無顧忌的樣子。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那張字條你有印象嗎?”
他說的是從瘦子手裡拿到的字條。
白濋目光微凝:“沒有印象,我一直和你形影不離,你有印象嗎?”
洛斯噎住,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他們吃飯睡覺上廁所都是一起的,通訊器定位最遠就隔著十米,白濋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寫字條,還送到院長的寢室。
洛斯有些煩躁,抓了抓腦袋,頭發雖然長出來了,但是太短了,揪不起來:“寫下字條的人,一定比瘦子先發現院長死了。”
這句話應該嚴謹一點說:你是寫下字條的人,你比瘦子更早知道院長死了,也更有可能是殺害院長的凶手。
白濋默默在心裡想道。
他的小玫瑰實在體貼,真相擺在麵前了,還在想方設法維護他。
“我可以確定字條是我寫下的,但我並不知道和字條內容相關的事情。”
這是一個明顯的悖論。
雖然是實話。
洛斯抱著胳膊,沉吟片刻,道:“或許我們可以從結果倒推,你還記得自己之前的分析嗎?”
在腦電波方麵,隻有洛斯有了想法,白濋很快就能和他接軌:“你是指辦公室的照片?”
“我們還沒有去院長的寢室看過,暫時假設,寫下字條的人是想讓我們發現辦公室裡的合照。”
白濋很想打斷洛斯的分析,寫下字條的人就是他,這樣的指代實在有些固執。
固執得讓他心尖發軟。
洛斯輕聲道:“所以,寫下字條的人知道辦公室裡有照片,知道以前的闖關者會參與到這條永生軌之中來。”
白濋沒忍住,插了句嘴:“我不知道。”
“……我說的不是你,是寫字條的人,不要對號入座!”
“Yes,sir。”
白濋認錯態度良好,洛斯撇了撇嘴,繼續分析:“在什麼情況下,他會知道以前的闖關者參與到這條永生軌裡來?”
“見到這些人。”
白濋說完就自己推翻了這一點,通關的闖關者也在其中,他們有的銷聲匿跡了,有的死在後麵的永生軌裡,還有一小部分活著,全須全尾的在安全區內。
他雙手交握,斟酌道:“見過這些人的骸骨,或者是其他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洛斯眼睛一亮,根據他們之前對“深海”二字的分析,孤兒院裡失蹤的孤兒都被抓去做實驗了,要見到他們,隻有一個可能:也被抓走,成為實驗品。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他成了實驗品。”
“我成了實驗品。”
洛斯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白濋生動的詮釋了什麼叫我錯了,下次還敢。
教室裡的人本來就在偷偷觀察著他們,這兩道聲音一出,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眼看著白濋的狀態好轉,燕戮心裡鬆了口氣:“長官,小隊長,你們在玩什麼遊戲嗎?”
洛斯冷笑一聲:“沒錯,調/教叛逆……8歲小男孩的遊戲。”
白濋:“……”
燕戮好奇道:“這個遊戲怎麼w……嘶,你掐我乾什麼?”
他瞪著維克特,氣得腦瓜子疼:“你抽什麼風?!”
維克特嘴角抽搐,壓低聲音道:“8歲小男孩是白長官,加上調/教,你自己悟吧。”
燕戮:“?”
燕戮:“!!!”
艸,刺激!
燕戮恨不能抱著維克特的胳膊,喊一句“大師,我悟了”:“這也太,太……有傷風化了吧?”
維克特覺得稀奇:“你還知道‘有傷風化’這個成語呢。”
“……你看不起誰呢,我又不是文盲。”燕戮一臉不爽。
他雖然讀書少,但不是一本書都沒有讀過。
維克特連忙搖頭:“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說你讀書少,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就是個流m……是個比較開放的人,竟然還挺保守。”
燕戮並不相信他的鬼話,送了他一個嗬嗬。
另一邊,洛斯和白濋已經繼續分析了。
“已知那個人成了實驗品,那他又是怎麼回到孤兒院的?”洛斯停頓了一下,“難道他和我一樣,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然後重疊了時間,來給我們留下信號?”
白濋糾正道:“他沒有辦法重疊所有人的時間,與其說是起死回生,我覺得更像是穿越時空,從未來回到了過去。”
既然已經往超能力上麵猜測了,那再離譜一點也無妨。
洛斯眸光明滅,摸了摸下巴:“有道理。”
白濋沒想到他會認同,表情複雜:“你不覺得我胡扯?”
洛斯輕嗤:“這可是永生軌,在這裡麵都能死而複生,穿越時空算得了什麼?”
最重要的是,白濋是個bug,編號為C000000的大bug,什麼稀奇事發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
坦白來講,就算現在突然發現白濋是永生軌內定通關人,洛斯都覺得很正常,白濋,白大長官,世人稱之為瘋子,他稱之為無敵工具人。
以及,天降幸運。
“暫時假設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我……那寫了紙條的人穿越了時空,他為什麼要留下紙條提醒我們,而不是直接來見我們?”
“同一個世界上不能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也許兩個時間點上的人不能處在同一空間內。”
聽著挺像那麼回事的,但是……這兩句話並不能達成因果關係吧?
白濋忍了忍,決定原諒心上人偶爾的沒文化:“可他已經來到了這個時空,見不見我還有關係嗎?”
無論見不見麵,他們都處在同一時間點,看著同樣的天色,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這倒也是。”洛斯遲疑道,“難道是他比較忙,沒辦法來見我們?”
白濋張了張嘴,一時半會兒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這個原因看上去很扯,但卻意外的天衣無縫。
“他會去忙什麼呢?”洛斯胡亂猜測,“改變未來,阻止自己變成實驗品……”
話音戛然而止,洛斯猛地看向白濋,語氣興奮:“我知道了!”
白濋挑了挑眉,多欣賞了一會兒他神采奕奕的樣子,才道:“說來聽聽。”
“他從未來而來,一定知道所有的真相,他可以改變結局,也可以懲治壞人。”像是做出了最難的附加題,洛斯的聲音很小,生怕被彆人聽到,“他去抓殺死院長的凶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第105章 破局的辦法
白濋忍了又忍, 還是沒忍住:“你是不是把我妖魔化了,我哪有那麼厲害?”
洛斯顯然對他的妄自菲薄很不滿意,瞪了他一眼:“你很厲害,我說的肯定沒錯!”
“噗, 好好好, 我從未來而來, 特地來給你提示, 現在還去抓殺害院長的凶手了。”白濋說完, 歪了歪頭, “還有什麼需要厲害的我做的事嗎?”
洛斯:“……”
你彆太離譜。
根據紙條和照片, 倒推到了穿越時空, 分析暫時可以告一段落了。
白濋很費解,洛斯為什麼會對他這麼有信心,雖然他很享受這種被心上人認同的感覺, 但洛斯未免認同的太過了點。
向來目空一切的白大長官,生平第一次有了壓力。
基於兩支隊伍的合作關係,洛斯將這一通分析分享給了二隊, 不出白濋意料, 收獲了一眾複雜的目光。
洛斯皺眉:“你們不信嗎?”
林恩真誠地反問:“我們該信嗎?”
二隊沒經曆過時間折疊,不相信有情可原, 洛斯又瞄準了燕戮和維克特, 一臉期待:“你們兩個應該相信吧。”
身為白濋的頭號粉絲, 燕戮掙紮了兩秒, 點點頭:“我信, 我當然信, 長官無所不能, 神通廣大, 法力無邊……”
維克特附和道:“啊對對對。”
洛斯氣得臉都歪了,他覺得這個分析的可能性非常大,就跟深海孤兒院會走向火災的結局一樣大:“一群不識貨的人!”
白濋順了順他的短發茬,溫聲哄道:“嗯,是他們不識貨,你的分析沒問題,很對。”
“他們不識的不是我的分析!”洛斯小聲嘀咕,“不識的分明是你這個貨。”
一個超級大bug的絕世好貨。
白濋心情微囧,被誇獎很好,但被誇是貨……
還是找個機會,給洛斯補一下語文吧,起碼學學比喻句。
塔西等人的不信任,讓洛斯極為惱火哦,本來想分享的實驗信息也不說了,拉著白濋離開了教室。
隻要找到另一個白濋,就能證明他的猜測是真的了。
白濋不在乎去哪裡,去做什麼,雖然他覺得洛斯的想法很異想天開,但他不介意陪著洛斯,就當是提前練習約會了。
這種想法在去了院長的寢室後完全破滅了,因為他們真的見到了……那個從未來來的白濋。
白濋傻眼了:臥槽?!
洛斯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激動地喊道:“你看!白濋你快看!我猜對了,真的有另一個你!”
院長的寢室裡,白濋坐在床上,他和現在的白濋有些許不同,不是樣貌不同,是精神狀態,明顯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狀態不是太好,眼睛裡滿是血絲,似乎很疲憊。
白濋皺緊了眉頭,即使是麵對擁有和自己相同的臉的人,他也沒有放鬆警惕:“你是誰?”
“他是白濋,從未來來的,姑且算是你的年老版。”洛斯回答完,求證似的看向床上的老白濋,“我說的對不對?”
老白濋怔怔地看著他,像是看著失而複得的珍寶,不舍得挪開眼,良久,才啞聲笑笑:“對。”
“對什麼對,我看你是假冒的才對。”白濋勾著脖子將洛斯拉回來,“小隊長,你的警惕心被狗吃了嗎?”
洛斯不是衝動的人,也不知道怎麼了,這麼相信眼前是人是從未來來的他。
老白濋站起身,笑了笑:“我就知道,小廢物比我自己還了解我,也比我自己更相信我。”
這個稱呼,隻有他會叫。
白濋攥緊了拳頭,心情沒由來的煩躁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怎麼從未來穿越回來的?發生了什麼事?你回來是要做什麼?”洛斯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期待地看著他。
老白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不能說,你們知道的越多,未來的變數越大。”
“你都來改變過去了,還怕未來不出變數嗎?”白濋冷聲道。
他搖搖頭:“這不一樣,我回來隻是想要改變一件事。”
“是讓我們發現合照?”白濋語氣咄咄,“那你留下字條後就該離開,而不是等在這裡,和我們見麵,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目的……”老白濋看著洛斯,近乎貪婪,目光掃過他臉上的每一寸,“沒什麼目的。”
白濋側過身,將洛斯擋在身後:“你在說謊,未來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