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雷神的棺材板
“鬼?”
維克特哆嗦了下, 低下頭,地麵上是被月光映出來的人影。
“啊啊啊啊有鬼啊!”
維克特魂不附體,撒腿就跑,距離他最近的高個兒和瘦子也被嚇到了, 一邊尖叫一邊跟著他跑。
林恩和希澤下意識鬆了手, 石棺太重, 塔西和燕戮沒抬住, 棺材蓋像是安了吸鐵石, 直直地墜落下去, 又嚴絲合縫的蓋上了。
多虧白濋的反應快, 將洛斯按了下去, 兩人這才沒有被砸破腦袋。
“長官,長官,你們沒事吧?”燕戮拍著棺材, 又急又氣,“我艸,你們兩個有病吧, 謀殺?”
希澤和林恩自知理虧, 沒作聲。
石棺厚重,聽不見裡麵的動靜, 也不知道白濋和洛斯有沒有受傷, 燕戮陰沉著臉, 吼道:“你們還愣著乾嘛, 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希澤不服氣, 小聲嘀咕:“嚷嚷什麼, 有本事自己抬唄。”
“行了。”林恩拉了拉他的袖子, “本來就是我們的不對, 萬一白濋和洛斯受傷了……”
“不是我說,你們就不關心那個鬼嗎?”高個兒弱弱地問道。
燕戮罵罵咧咧:“鬼也不能攔著我救長官,再說根本就沒有鬼,都是維克特自己嚇自己罷了。”
這家夥神經太敏感,一路走來被嚇到了好幾次,每次都嚷嚷著有鬼,他已經免疫了。
躲在不遠處的維克特聞言站起身,警惕地看著剛才站的地方:“這次可不是我嚇自己,是小隊長說的有鬼。”
燕戮沉默下來,確實是洛斯說的,他剛才也聽到了,可是他第一時間就朝維克特的方向看了過去,並沒有發現所謂的鬼。
“可能是洛斯看錯了。”塔西比燕戮反應快,也沒有看到鬼。
“不,不可能。”維克特抿了抿唇,連連搖頭,“我真的看到了,我發誓不會出錯的。”
“你看到什麼了?鬼?”
“不,是影子,鬼的影子,舉著胳膊,就站在我身後……”
合著隻是影子,根本沒有親眼看到鬼,燕戮翻了個白眼:“好了,打住,我可沒聽說哪家的鬼有影子。”
在傳說裡,鬼是人死後的產物,鬼魂脫離了肉/體,不會產生影子。
維克特噎住,怔怔道:“難道那不是鬼,是人?”
“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燕戮滿心煩躁,“長官和隊長還被困在棺材裡,你能不能趕緊整理好心情,彆添亂了。”
維克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默默攥緊了通訊器。
今夜的月亮被烏雲遮住了一大半,隻露出下半部分的彎,好似一張微笑著的嘴。
塔西三人就位,燕戮抓住棺材蓋:“一、二、三!抬!”
為了避免上次的事情再發生,棺材一打開,四人立馬將棺材蓋扔了出去。
洛斯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剛才嚇死我了,通訊器被壓壞了,聯係不上你們,外麵沒出什麼事吧?”
白濋也坐起來,揉了揉肩膀,帶著洛斯躺下的時候沒注意,正好躺在通訊器上,通訊器裂了,硌得他骨頭疼。
“對了,維克特呢,你們解決那個……嘶,桑雲雲!”
“什麼?”桑雲雲一頭霧水,維克特突然衝過來,“看你身後啊!真的有鬼!!”
桑雲雲抬起頭,麵前是一道漆黑的人影,高舉著雙手,如果不是維克特將她推開,她現在恐怕就被抓住了。
“臥槽!鬼啊,真的是鬼!”
“救命!有鬼啊!!”
洛斯從棺材裡跳出來,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嘶,我腿麻了。”
在他身後,白濋正在活動胳膊:“好巧,我的胳膊也麻了。”
你那條胳膊一直被我枕著,不麻才怪。
洛斯默默腹誹,推了推發呆的燕戮:“愣著乾嘛,快去幫忙啊。”
塔西等人都過去幫忙了,鬼放棄了桑雲雲,現在在追維克特,維克特快嚇破膽了,尖叫聲一直沒有停下。
洛斯捂了下耳朵:“趕緊把這鬼解決掉,我的耳朵要聾了。”
燕戮恍然回神,衝向維克特:“維克特,這邊!把他引過來,我來收拾他。”
“怎麼自己不動手?”白濋走過來。
洛斯理直氣壯:“我的腿麻了,跑不動,就不去添亂了。”
白濋嗤了聲,明顯不信:“哦,原來如此。”
洛斯:“……”
棺材雖然厚重,但也不是一點聲音都透不進來,燕戮站在棺材旁邊,仔細聽還是能聽清他說了什麼話的。
洛斯小聲道:“減少隊友間的摩擦,避免產生隔閡,你好歹也是大長官,會不明白這個?”
“我明白,隻是有件事我很疑惑。”白濋掰過他的頭,讓他看衝著鬼跑過去的燕戮,“那是鬼,戰鬥力不詳,你確定燕戮能解決掉?”
洛斯:“……”
洛斯:“燕戮快跑!”
燕戮已經刹不住車了,正好和鬼影撞了個滿懷,一股陰冷的氣息瞬間席卷他的身體,他像是掉進了冰窖中,牙齒打顫:“艸,什麼鬼東西?!”
那可不就是鬼嘛!
維克特渾身發抖,不敢靠近,撿起一塊石頭扔過去:“喂,你他媽趕緊放開他!”
“你瞄準點再扔,都扔到我身上了!”燕戮疼得齜牙咧嘴,“維克特,你是不是在報複我,我說錯話了,不該懷疑你,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維克特大呼冤枉:“我才沒你那麼小心眼,我都是對準鬼扔的。”
鬼影高大,比正常人還要高上幾分,燕戮就像是被他整個包裹起來隻有腦袋露在外麵,脖子及以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高個兒顫顫巍巍道:“他該不會是被鬼吃了吧?”
“胡說什麼呢。”洛斯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腰不酸了腿不麻了,跑起來像一陣風,擦著高個兒的肩衝過去,“燕戮彆怕,要是真吃了,我一定讓他把你吐出來。”
燕戮:“……謝謝隊長。”
他快感動死了。
白濋慢悠悠地跟在洛斯後麵,看到被扔到一旁的棺材蓋時,腳步一拐,走過去:“這玩意兒竟然還沒碎。”
棺材打開的時候,他記得棺材蓋是被扔出去的,四周都是荒地,遍布著石頭,從物理學的角度來看,以棺材蓋的材質,磕在石頭上不可能完好無損。
塔西走過來:“你的隊員被鬼纏上了,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
“著急有什麼用,總得先找到解決辦法。”白濋敲了敲棺材蓋,聲音清脆,不像是石頭會發出來的聲音,“你們剛才是四個人才把這東西搬起來的?”
塔西在他身邊蹲下:“沒錯,怎麼了?”
白濋雙手握住棺材板,舉起來,他沉默了兩秒,鬆開了一隻手,轉頭看向呆住的塔西:“你們真的是四個人才抬起來的?”
塔西:“……”
說是的話,好像會很丟臉。
白濋像拿一塊泡沫板一樣,拎著棺材蓋往回走,塔西跟在他後麵,一臉恍惚:“這玩意兒是不是被掉包了?”
明明他和燕戮兩個人都抬不動,得四個人才能搬起來。
“喏,你試試。”白濋將棺材蓋遞過去。
塔西深吸一口氣,握住棺材蓋,用力,再用力……沒拿起來,棺材蓋就像是焊在地上了:“這玩意有毒吧?!”
比力氣,他是S級異變者,從來沒有輸給過誰。
塔西將林恩和希澤都招呼過來,三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棺材蓋還是紋絲不動。
白濋伸出一隻手,輕飄飄地拿起了棺材蓋:“看來你們還需要再練練。”
塔西、林恩、希澤:“……”
這他媽是雷神的棺材板,認主了吧?!
白濋將棺材蓋拿回了棺材旁邊,轉身看向不遠處,洛斯正圍著燕戮較勁:“燕戮你感覺怎麼樣了?能不能動?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那道鬼影好似黏在了燕戮身上,抓不著碰不到,根本扯不下來。
“感覺還好,就是有點冷,能動,沒什麼……小隊長,我的腳好像動不了了,剛剛還沒問題的,現在好像被凍在地上了,抬不起來。”
洛斯眉心緊蹙,蹲下身,將手伸向他的腳,隻摸到了空蕩蕩的一片。
他不信邪,伸著胳膊來回摸索了兩下,還是空蕩蕩的,黑色的鬼影沒有實體,入手是比周圍要涼一些的空氣。
洛斯心裡一沉,將手抬高了幾分,“啪”一下打在實處。
“隊長,你打到我的腿了。”
燕戮的聲音仿佛帶著涼氣,令洛斯遍體生寒,他木著臉,對一旁的維克特使了個眼色,平靜道:“是嗎,對不起,我一不小心打到了,很疼嗎?”
燕戮冷得要命,連聲音都在發抖:“不是很疼,幾乎感覺不出來。”
“他是不是沒知覺了?”維克特哭喪著臉,“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救我……”
洛斯的手一直停在打到燕戮的位置,說話的工夫,他又揮了揮,燕戮的腿已經變成了冷冰冰的空氣:“問題有點大,大長官,你怎麼……誒?白濋呢?”
維克特環視四周,語氣裡滿是不敢置信:“白長官他跳進棺材裡了。”
洛斯愣住:“啊哈?”
維克特:“他把棺材蓋合上了。”
洛斯:“?!”
維克特:“他又把棺材蓋拉開了。”
洛斯人都傻了,轉過頭,正好和坐在棺材裡衝他招手的白濋對上視線:“我艸?”
這又是在抽什麼風?
“快點過來,我們該回家休息了。”
“……家?”
你管棺材叫家?
洛斯想撬開白濋的腦袋,看看裡麵是不是空空如也。
白濋喊道:“想不想救燕戮了,想的話就趕緊回來。”
洛斯愣了下,突然想到什麼:“不會吧……”
維克特又急又怕,腦子轉不過來:“隊長,怎麼了?”
“沒事,你看好燕戮。”洛斯丟下一句話,拿過他懷裡的通訊器,轉身就往棺材跑。
“慢點慢點,彆摔了。”白濋端坐在棺材裡,伸出手,將洛斯拉進來,“終於在外麵野夠了?知道回家了?”
洛斯跑得太急,上氣不接下氣:“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燕戮都快變成鬼了,怎樣才能救他?”
“完成99%了,隻差最後一步。”
洛斯不明所以:“哪一步。”
白濋將他的頭往懷裡一按,另一隻手拉住棺材蓋:“蓋棺定論的前兩個字,躺好,我要關上房間門了。”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砰”的一聲,棺材蓋合攏。
黑漆漆的棺材裡,洛斯眨巴著眼睛:“這就行了?”
“好像還差一點。”白濋推開棺材蓋,衝目瞪口呆的塔西等人招了招手,“嗨,能幫忙關個門嗎?需要四名有力氣的壯漢把門抬起來,再關上。”
塔西、林恩、希澤:“……”
他好像在內涵我們。
白濋看向洛斯,有些不好意思:“我以為我們的家是滑蓋門,結果是柵欄門,委屈你了。”
他停頓了一下,在四名壯漢的目光下,深情款款道:“以後我一定給你換個滑蓋的骨灰盒。”
洛斯:“……”
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第112章 冥婚
“你自己留著用吧。”
“彆客氣, 咱倆誰跟誰。”
洛斯磨了磨後槽牙,獰笑一聲:“不跟你客氣,那你也彆跟我客氣,我友情送你一程, 怎麼樣?”
“當著外人的麵, 你彆表現得太愛我。”白濋衝塔西等人笑了笑, “見笑了, 他就是這麼愛我, 愛到要和我同歸於儘。”
二隊的四人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複雜, 為防聽到白濋說更多不要臉的話, 四人手一鬆, 將棺材蓋直接扣上了。
棺材裡唰的一下黑了起來。
白濋語氣幽幽:“他們的服務態度太差了,給差評。”
洛斯翻了個白眼:“閉嘴吧你!”
維克特的通訊器在塔西手裡,燕戮的通訊器之前給了維克特, 現在又被洛斯拿來了。
洛斯拿著通訊器呼叫塔西,好不容易連上信號,仔細詢問了一番, 確認鬼影消失, 燕戮也恢複正常了後,他才鬆了口氣。
“我都說了不會有事, 你還這麼緊張做什麼?”白濋拿過通訊器, “好好休息一下吧, 今晚是出不去了, 看看明天能不能去外麵透口氣。”
“你怎麼知道我們回了棺材裡, 鬼就會消失?”
“隨便猜的。”
洛斯不信:“還有棺材蓋, 為什麼需要彆人來蓋上。”
白濋:“因為自己蓋沒有用。”
洛斯:“……你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彆?”
白濋語氣無辜:“怎麼沒區彆, 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畢竟是我唯一喜歡的人,我可以勉為其難給你解釋一下其中的區彆,你說我們現在是什麼身份?”
躺在棺材裡還會是什麼身份?
洛斯無力吐槽他的喜歡,回答道:“屍體?”
“對也不對,屍體是死的,不能詐屍。”白濋認真道,“我們這種能詐屍的,能跑能跳,還有意識的,叫僵屍,還是高等智慧的僵屍。”
“我們是僵屍,然後呢?”
“然後你看過一部名叫《僵屍新娘》的電影嗎?”
洛斯遲疑道:“沒有,怎麼了?”
白濋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慈愛:“沒有就好,那玩意還挺嚇人的。”
“……所以呢?”
“沒有所以了。”
洛斯深吸一口氣,罵罵咧咧:“合著你他娘的是在驢我?!”
他肯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信白濋的鬼話。
白濋低低地笑了聲,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洛斯這樣生動活潑的樣子了,與其看著洛斯憂心忡忡,他還是更希望看到洛斯像以前一樣沒心沒肺。
人生若隻如初見。
他原本覺得這句話太過矯情,但親身經曆過才發現,這是發自內心的美好祈願,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他在聽到亞斯蘭的時候,或許不會去招惹洛斯。
洛斯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覺得和白濋躺在同一個棺材裡不舒服,心裡直冒火:“白濋你又發哪門子瘋?!”
他快氣死了,想抓著白濋的胳膊再咬幾口。
“好了好了,就是開個玩笑,現在說正經的。”白濋安撫地給他順毛,“一個人躺在棺材裡很正常,這是死之後必定會經曆的事情,兩個人躺在棺材裡,這就有講究了。”
洛斯沒好氣道:“什麼講究?”
在民俗故事方麵,他不如白濋了解的多,霍倦書教導有方,白濋小時候可謂是博覽群書。
“你聽說過冥婚嗎?”
給死人拉姻緣,結桃花。
白濋解釋道:“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古時候的大戶人家,會給早死的子孫配冥婚,選取生辰八字合適的姑娘,與死人一起入葬,結成鬼夫妻。”
洛斯愣了下:“活人入葬?”
“沒錯。”白濋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說不要怕,“有的會毒死新娘,有的會將其釘進棺材裡,活活憋死。”
許是躺在棺材裡的緣故,洛斯根據他的話腦補出了畫麵,後背發毛:“可活人怎麼會願意與死人成親,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代哪裡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價錢合適的話,賣個人算什麼。”白濋停頓了一下,鄭重解釋道,“這些話隻是客觀描述,不代表我的想法,你可彆遷怒到我身上。”
洛斯清了清嗓子:“……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白濋默默舉起胳膊:“你都開始掐我了,看來很可能成為那樣的人,我得提前預防著。”
洛斯訕訕地鬆開手:“最近沒有剪指甲,不小心掐到你了,等通關後,我一定好好剪剪指甲。你還沒說完,配冥婚和我們現在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大的關係。”趕在他發飆之前,白濋連忙道,“我就是覺得這和我們現在的情況有點相似。”
“哪裡相似了,我們都是活人,冥婚不是要一死一活嗎?”
“忘了說,冥婚雙方也可能都是死人。”
“……死人?”
白濋一本正經道:“難道你忘了,我們現在不算活人?”
洛斯陷入了沉默,白濋說的挺像那麼回事的,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我們是死人,我們配了冥婚,所以我們兩個成了鬼夫妻?”
白濋糾正道:“是鬼夫夫。”
你對性彆認知還真嚴謹。
洛斯默默腹誹:“可這和救燕戮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們兩個躺進棺材裡了,那鬼就不纏著燕戮了?”
“不知道。”白濋歎了口氣,“拜托,我又不是百科全書,哪裡能什麼都知道,小隊長自己也動腦筋想一想,不要總是依賴彆人。”
洛斯沉默了一會兒,偏過頭,麵朝牆壁:“哦,我知道了。”
他確實太過依賴白濋了,習慣是可怕的東西,平日裡不覺得,當仔細思索的時候就發現,深刻的習慣如附骨之疽,無法消除。
洛斯情緒不高,閉著眼睛思考永生軌的事,從深海孤兒院到黎明小鎮,一切發生的太快,他還沒有完全轉變過來。
再加上白濋突然360°急轉的態度,都讓他措手不及。
棺材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裡,想著想著,洛斯就睡著了。
發現洛斯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後,白濋抬起手,隔著一段距離,輕輕摩挲著他的五官,從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
白濋的夜視能力不錯,清楚地看著這張臉,將之印在記憶深處。
“小傻子,平日裡那麼聰明,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現在變遲鈍了?”
從《僵屍新娘》扯到冥婚,不過是在說,我們成為了一對。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成親、結婚、做夫妻,無論怎麼說都好,是鬼夫夫也好。
白濋閉了閉眼,胸腔裡湧動著複雜的情緒,他的腦海中又被塞進來無數畫麵,如同放映電影一樣,畫麵在飛快的閃過。
是熟悉的人,是陌生的事。
從深海孤兒院,到黎明小鎮,到往後未知的……各種場景。
他看到了洛斯,看到了燕戮,看到了維克特,看到了塔西和二隊,還有很多很多人,他看到天災降臨,萬物崩陷,看到犧牲與守護。
和棺材第一次開啟時,他看到的畫麵一模一樣。
進入棺材,惡鬼消失,這一點已經經過驗證了。
是真實的。
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無法呼吸,白濋閉了閉眼,心尖悲慟。
他看到最後的畫麵,是死亡。
是洛斯的死亡。
他終於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他從遙遠的未來回來,是為了看一看所愛之人,也是為了尋找拯救的辦法。
在無人發現的黑暗空間裡,洛斯口袋裡的貓咪木雕散發著微弱的光-
洛斯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棺材裡了,他躺在被薅禿了的墳頭上,白濋坐在他身邊,正出神地望向遠處,不知在思索什麼。
“我們什麼時候出來的?”
白濋收回目光:“剛出來不久,我和塔西通過話,是在天亮的時候。”
洛斯點點頭,這一點他已經猜到了:“他們呢?”
白濋隨手指了指四周的墳:“各回各家了,鑒於他們沒有像你一樣幸運,留下墳頭草的指引,我們暫時還沒辦法找到他們每個人住哪裡。”
洛斯不適應白濋這種玩笑,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比喻聽起來,比挖墳開棺好聽多了:“我們出棺材有鬼,他們出棺材會不會也有鬼?”
“你想試試嗎?”白濋看著他。
洛斯沉吟片刻,誠實道:“主要是除了試一試,這大好的時光不知該乾點什麼,咱們總不能就這樣坐到天黑吧。”
白濋小聲咕噥:“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洛斯沒聽清楚:“嗯?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白濋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衝洛斯伸出手,“這裡的墳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了,我們挖一天也不一定能找到人,比起挖墳,我認為我們該去做一下任務。”
做任務?
洛斯握住他的手,站起身:“你已經分析過個人任務了,對團隊任務有什麼想法?”
“重現黎明小鎮的輝煌,重現的第一步,是查清楚這座小鎮曾經的輝煌是什麼。”
“可這荒郊野嶺的,哪裡有什麼小鎮?”
白濋意有所指:“怎麼沒有,小鎮是由人由房子組成的,我跟你說了那麼多次回房,你該不會一次都沒往心裡去吧?”
比起小鎮,這裡更像是墳墓群吧。
洛斯語塞:“我以為你……”
白濋伸了個懶腰,吊兒郎當地接道:“以為我是在耍流氓,說騷話?小隊長,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形象?”
白濋很是費解。
“咳咳,是聰明機智的形象。”洛斯賠著笑,“好了,不是要查小鎮,我們現在從哪裡查起?”
“墓碑就像是鎮史。”
“所以我們去找找有沒有墓碑?”
“錯。”白濋抱著胳膊,朝光禿禿的墳地努努嘴,“我們應該先把自己的家研究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發紅包~
第113章 23-2-25
經過白濋三寸不爛之舌的勸說, 洛斯勉強摁下吐槽的欲望,對他將棺材當成婚房的行為不做表示。
他懷疑白濋是在棺材裡缺氧,憋瘋了。
從昨晚叨叨叨說騷話開始,就不正常, 很難讓人不懷疑。
陽光帶來清醒的思考, 睡了一覺養足精神, 洛斯完全冷靜下來了, 針對昨晚的事也覺出不對味了。
白濋在胡攪蠻纏, 轉移話題。
白濋到最後都沒有解釋, 為什麼進入棺材和惡鬼消失有關。
比起這二者之間的關係, 還有一點更令洛斯在意, 白濋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洛斯摸了摸下巴,他自問細心程度比白濋不差多少,不存在他毫無所覺, 白濋一擊即中的情況。
這種感覺讓他幻視高大上中學,白濋早就知道畫作的存在,早就知道宿舍樓藏有秘密, 早就知道高大上中學的秘密背後是老師與學生的糾葛。
結合白濋的失態, 以及拒絕他的行為,洛斯得出了結論:白濋隱瞞的事情與他有關, 與永生軌有關。
“你發什麼呆, 是被我們新房的豪華程度震撼到了嗎?”白濋拍了拍剛出土的棺材, 蓋子的手感正確, “確認過眼神, 是昨晚躺過的棺材。”
洛斯心底疑竇叢生, 麵上卻不顯, 跳到棺材旁邊:“是挺豪華的, 分開研究吧,你想研究天花板還是牆壁和地板磚?”
洛斯一副隨你挑的大方樣子,白濋愣了下,接受這麼快的嗎?
“牆壁和地板磚吧,天花板任務輕點,留給你。”
洛斯聞言看了他一眼,輕笑:“這一塊睡過就是不一樣,大長官都會體貼人了。”
白濋噎住。
他原本是想占點嘴上便宜的,沒成想洛斯會順著他的話說,又變本加厲的調戲了回來。
依照洛斯的靦腆性格,不應當啊。
白濋掀開棺材蓋,一邊摸索著棺材底,一邊偷偷打量洛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越看越覺得奇怪。
他都偷看的這麼明顯了,洛斯竟然頭也不抬,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白濋抱著胳膊,語重心長:“是我年老色馳了嗎?”
洛斯沒繃住,笑了聲,像渣男一樣擺了擺手,配合他演戲:“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覺得膩了是正常的,你要早點習慣。”
白濋一時之間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混上婚姻了,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但他好像成了獨守空閨的棄夫。
小隊長竟然不想做個居家好男人,真野。
白濋嘖嘖出聲:“習慣了之後呢?”
“之後就該學會大度,接受我的pua。”洛斯檢查完了棺材,才分給他一個眼神,“讓我家裡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
白濋撐著下巴,上半身幾乎趴進了棺材裡:“哇,我們洛隊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好渣啊。”
洛斯眼神冷酷:“注意你和我說話的態度,沒有下次,小白。”
“……小白?”白濋笑不出來了,“彆說你是在叫我。”
洛斯輕飄飄地往他身下掃了眼,意有所指道:“比起叫你,難道你更希望我這樣稱呼你的兄弟?”
……胡說!他兄弟明明是大白!
不對,什麼亂七八糟的,白濋眉心緊蹙:“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這樣子的洛斯,他有點hold不住。
白濋冷靜的麵具要裂開了。
“是受刺激了,感情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洛斯一臉冷漠,“有沒有找到線索,沒有就讓開,我來檢查。”
白濋有種被看低的感覺,他沉默了兩秒,道:“我剛剛摸到棺材裡刻著一串數字,天花板上有嗎?”
“數字?在哪裡?”洛斯湊過來看了看,在棺材內側刻著23-2,“天花板上沒有,你見過誰家把門牌號刻在天花板上。”
23-2-25,一看到這串數字,洛斯就想到了門牌號。
白濋雙手相扣,放在腦袋後麵:“你覺得這是門牌號?”
“不無可能。”洛斯瞥了他一眼,“你有其他的想法嗎?”
白濋聳聳肩:“我覺得你的想法很不錯,不過如果讓我來布置婚房,一定會用花體字寫門牌號,這種規規矩矩的字體太醜了,一點都不浪漫。”
事精,洛斯暗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屍體可不懂得什麼是浪漫。
經過檢查,除了這串數字,棺材上沒有其他信息。
洛斯念叨了幾遍23-2-25,走向旁邊的土包,把周圍的四個墳都挖了,就能看出編號的差異了。
左邊是個空棺材,編號是23-1-25,後麵也是空棺材,編號是23-2-26。
洛斯向右邊的棺材進發,白濋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已經挖了兩個了,按一個棺材睡一個人,你已經招惹了兩個鬼,還不夠嗎?”
“再挖出這一個來,就能判斷出編號的規律了。”洛斯撿了根粗壯的樹枝扔給他,“省著點用,你挖一座墳弄斷一把工具,也太浪費了。”
附近墳頭草很多,樹枝是稀罕的東西,再浪費下去,他們就要用手刨土了。
那也太不尊敬死去的人了。
洛斯完全忘了,從決定要挖人家的墳開始,他們的行為何談尊敬,簡直是不做人事。
“嫌我浪費,那你自己來吧。”指揮的人沒資格吐槽,白濋刨了兩下土,意有所指道,“恕我直言,洛隊,你的任務是鼓勵我,誇獎我,讓我堅持工作,而不是教訓打壓,讓我厭棄工作,失去動力,OK?”
“我用不用再給你端茶倒水,洗衣拖地,把你供成祖宗?”
“你要是很想做賢妻良母,也不是不可——”
“可以你個大頭鬼!”洛斯翻了個白眼,“愛刨刨,不刨就去一邊待著,彆在這裡拉低我的效率。”
白濋:“……”
白濋就算再遲鈍,也看出他的心情不愉快了,最近好像沒有招惹過這位祖宗,除了昨晚的拒絕。
難道是拒絕的太強硬,傷了洛斯的麵子?
不應該啊,他明明都說了是想繼續追求洛斯。
白濋百思不得其解,不敢再觸黴頭,隻好安安靜靜地刨土挖墳。
右邊的棺材是24-1-25,和前三個棺材的編號擺在一起,可以代入到坐標軸裡去理解。
在同一橫排的第三個數字相同,比如他們所在的棺材這一排,就是25;同一豎排的第二個數字都相同,比如他們的棺材在2,所以後麵的棺材第二個數字也是2。
洛斯摸著下巴,仔細思索著其中的聯係。
毫無疑問,第一個數字也和豎排有關,可是23、23、24之間的規律並不明顯,這不是一道簡單的找規律題,他們也不是在考試,每一個信息都必須是準確的,這樣才能確保最後答案的正確性。
白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主動請纓:“這次就彆挖前麵的了,往右邊再挖兩個吧。”
洛斯沒有異議:“我們一人挖一個。”
兩人同時開工,雖然花的時間長一些,但最終的效率客觀。
右邊兩個棺材的編號分彆是24-2-25和25-1-25,規律已經出來了,第一個數字不能單獨看,要和第二個數字聯係在一起,23-1、23-2、24-1、24-2、25-1,可見每兩組是一個組合。
不過弄懂了數字編號的規律用處也不大,他們還不清楚這個編號是什麼用途。
挖了六座墳,已經到晌午了,太陽高高懸在頭頂,墳頭草被烤得蔫蔫的,莖葉枯黃,像是要奄奄一息了。
洛斯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我有點餓了,咱們去找點吃的吧。”
這還是一次在永生軌裡要自己找東西吃。
白濋站起身:“行,你想吃什麼?”
“想吃什麼都有?”洛斯環視四周,除了墳還是墳,“這荒郊野嶺的,哪裡有吃的,能找到什麼就吃什麼吧。”
吃樹皮、啃樹根……洛斯已經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了,他是孤兒院出身,兒時大概是有過吃不飽穿不暖的經曆,並沒有產生太大的排斥心理。
隻不過他的野外生存技能有限,分辨不出來哪些草可以吃。
“怎麼以前沒發現你這麼好養,是誰在安全區食堂裡吃飯,挑嘴得很?”白濋打趣道。
洛斯沒好氣道:“你看看四周,我有的挑嗎?難道要挑哪座墳頭的草口味比較好嗎?”
“噗。”
有他在,哪裡會讓洛斯吃草。
白濋笑著搖搖頭,推著他的肩膀往前走:“不吃草,你又不是奶牛,吃什麼草,再說了,墳頭上的草不知道是吸收什麼長出來的,你能吃得下去?”
腦海中突然閃過白骨架子的畫麵,骨架高大,是正常人類的骨骼,骨頭上長著墨綠色的尖刺,尖刺泛著柔軟的光澤,長長到一定程度可以彎曲,就像是藤蔓一樣。
這是在人類骨骼上生出的奇異存在,像植物一樣可以活動,也屬於生物的範疇。
生理性的惡心湧上心頭,洛斯下意識就將這玩意兒和墳頭草聯係到一起了,揉了揉眉心:“吃不下去,所以為了不餓死,我們得努力找到其他食物。”
墳墓群集中在山腰和山腳,白濋帶著洛斯往山頂走,很快就來到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林子裡幽靜清涼,空氣清新。
洛斯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胸腔裡的濁氣都排了出去,身心舒暢:“一上午了,怎麼都不見維克特聯絡我們?”
依照維克特和燕戮的話癆程度,不可能這麼長時間都不說話。
“怎麼聯係,另一個通訊器在塔西手上。”
“什麼?!”
白濋聳聳肩:“我們兩個的通訊器壞了,現在維克特他們手裡就有一隻通訊器,昨天不就給了塔西。”
洛斯眉頭緊蹙,顯然是對這件事很不滿意:“為什麼不拿回去,雖然我們現在和塔西在合作,但確保維克特和燕戮的安全,比合作更重要。”
有通訊器在,他們起碼可以及時了解彼此的情況。
“你也知道是合作關係,利益最大化才對,比起維克特,塔西的經驗更豐富,也更加敏銳,他適合做決策,我認為這樣分配通訊器是最合理的。”
洛斯心裡知道他說的沒錯,但是情感上還是不滿意,繃著臉往山頂走,不發一言。
白濋撚了撚指尖,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晦暗:“你在生氣嗎?”
“不,你想多了。”洛斯單手插在兜裡,神色冷倦,“我隻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如果我的反應速度能再快一點,就可以保住通訊器,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如果他做的更好,就可以保證維克特和燕戮的安全,不會出現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
白濋心底忽然湧起一股燥火,他一把拉住洛斯的手腕,將他推到一旁的樹上:“你哪裡做的不夠好,進入這裡之後,你什麼都沒有做過,這也能算是不好嗎?通訊器的事是意外,如果要追根溯源,也是林恩與希澤的問題,你為什麼非要往自己身上攬?”
他當初想讓洛斯當行動小隊的隊長,是因為洛斯能力出眾,從來沒想過這個職位在無形之中給洛斯套上了責任的枷鎖。
似乎他們三個隊員的安危,都成了洛斯必須要負責的問題。
這不是白濋的本意:“維克特和燕戮都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像保護小雞仔一樣保護他們,洛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好到他看不下去,好到屬於未來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時,讓他無比後悔自己之前的決定。
如果洛斯始終不曾軟下心腸,是不是不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比起洛斯的性命安危,白濋更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這個世界和人類的未來,都不應該成為洛斯身上的責任。
他不希望洛斯去做人人稱讚的大英雄。
洛斯動了動肩膀,皺眉:“你弄疼我了,鬆手。”
他們穿的衣服都不厚,他本身就瘦,肩胛骨撞在粗硬的樹乾上,一瞬間湧起的痛感很強烈。
白濋鬆開手,仍舊沒有從他麵前讓開:“你可以自私一點嗎?”
洛斯愣了愣,抬起頭:“白濋,你在說什麼?”
白濋還記得在玫瑰之城遇到洛斯的時候,他從玫瑰花叢中探出頭來,一雙淺色的眼瞳乾淨澄澈,即使是在麵對槍口時,也沒有表現出害怕。
是一個很特殊的迷失者。
在漂亮的長相之前,白濋先注意到的是洛斯的特殊,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像洛斯這樣,乾淨又美好。
所以他起了興致,將人從感染區裡帶出來,不著調地開玩笑,想逼出洛斯更多的反應。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洛斯成長了很多,但他身上的美好都沒有消失,白濋親眼看著他從冷漠疏離的性子變成重情重義的小隊長,看著他和維克特、燕戮相處甚篤。
如果是在和平安寧的社會環境中,他會慶幸洛斯的轉變。
“我希望你可以自私一點,不要把其他人的安全放在自己前麵,即使是……”白濋低下頭,抵著他的肩膀,輕聲喃喃,“見死不救也好。”
隻要你活著。
“好。”
“……什麼?”
白濋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好。”洛斯揉了揉肩膀,一臉平靜,仿佛根本看不出他的失態,“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公無私的人,我還想不明白,你怎麼會把我當成好心人?”
因為我看到了未來,你因為……
白濋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洛斯似乎隻是隨口一提,並沒有想從他嘴裡知道答案:“走吧,去找吃的,我快餓死了。”
兩人的體力都很好,一鼓作氣上了山,站在山頂上俯瞰,山下的小土包一塊挨著一塊,還真有種房屋林立的感覺。
洛斯極目遠眺,想找到自己的墳,但由於距離太遠,實在看不清楚:“如果墳墓是黎明小鎮,那些編號就是門牌號,我們現在已經是小鎮居民了。”
不止他們,還有維克特等人。
很有可能,昨晚的鬼也是小鎮的居民。
白濋彎著腰在草叢裡尋找,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振興自己的村子,是不是聽起來更勵誌一些?”
“何出此言?”洛斯好奇道。
“看你身份代入得很容易,該不會真的已經融入這裡了,不把自己當活人了吧?”
“……那還不是因為你?”
如果不是你張口僵屍,閉口冥婚,他會把棺材當婚房,把自己當成墳墓群裡的一員嗎?
洛斯笑不出來。
“我的影響力可真大。”白濋咕噥了聲,賠起笑來,“都是我的錯,罰我給你準備午飯,怎麼樣?”
洛斯哼了聲,給了他一個“算你有眼力見”的眼神:“找到吃的了?”
白濋舉起手:“找到了蘑菇,接下來就缺一隻野雞了。”
“小雞燉蘑菇?”洛斯眼睛一亮,緊接著就反應過來,歎了口氣,“你真的確定這種鬼地方能打到野雞?”
“你就說想不想吃。”
洛斯誠實地點點頭:“想。”
“那就乖乖等著,我去抓雞。”白濋把采到的蘑菇都給了他,足足有一大捧,“剛才上山的時候,不是看到了一條河嘛,你去把蘑菇洗一洗,找樹枝穿起來。沒有鍋,小雞燉蘑菇彆想了,小雞烤蘑菇還能實現。”
洛斯半信半疑,捧著蘑菇往河流邊走,三步一回頭,好奇白濋要去哪裡抓雞。
一路上山,他就沒見到一個活禽。
河流是山裡的泉水彙聚,水質清澈,清洗蘑菇之前,洛斯先掬了一捧來喝,甘甜清冽。
即使是安全區裡的純淨水,味道也沒有這個好。
河邊有石板,洛斯踩在上麵,將蘑菇掰成小朵,一點點洗乾淨。
樹枝遍地都是,他按照白濋的要求串好蘑菇,放在一邊,然後擼起褲腿來撥弄水,洗掉腿上沾的泥灰。
陽光刺眼,整條河都是清淩淩的,泡起來不涼,反而很舒服。
估計白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洛斯抹了把臉上的汗,將上衣和外套脫了,下了水。水不深,剛剛到他的膝蓋,洛斯正想彎下腰,撩水洗洗身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的兩聲槍響。
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怎麼會有槍?
那槍聲傳來的方向,不就是白濋所在的方向嗎?
洛斯一下子變了臉色,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動作太急,外套口袋裡的貓咪木雕掉進了河裡,他連忙去撈,誰知木雕突然散發出一陣微弱的綠光,就連河流都被映綠了,流淌出無數條條段段的數據。
洛斯渾身一震,突然想起掛滿了水晶棺的樹,數據流出現後,他見到了霍倦書。
洛斯小心翼翼地撈起木雕,跳上岸,也不急著去找白濋了:“霍伯伯?霍伯伯?”
叫了兩聲後,洛斯終於意識到這樣很蠢,換了稱呼:“儲備糧?是你嗎儲備糧?”
霍倦書消失後,儲備糧也變不出來了。
動畫片裡有很多這樣的橋段,由死物變成活物是需要耗費能量的,如果用儘了能量,就無法變身了。
儲備糧會是這種情況嗎?
洛斯滿懷期待的等著,可過了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就連木雕上的綠光都消失了,變回了正常的樣子。
河流倒還是數據流的樣子,一眼望去綠油油的一片,像是被下了毒。
槍聲響過之後,一直沒有其他的動靜傳來,洛斯猶豫了一下,揣起貓咪木雕,拿著處理乾淨的蘑菇串往回跑。
他沒有注意到,那條由數據構成的河流蜿蜒向下,一直流到山腰、山腳下,在河流經過的地方,光禿禿的土包吸收了綠色的能量,開始變形,變成由金屬製成的密閉容器。
和棺材的大小差不多,上麵掛著鎖,鎖頭上刻著xx-x-xx的編號。
洛斯趕過去的時候,白濋正好將雞串起來,他已經生好了火,用木頭搭出來的架子有上下兩層,可以同時烤雞和蘑菇。
“白濋,你……”
“怎麼回來這麼晚,去玩水了?”白濋將雞放在架子上,上下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他濕漉漉的褲腿上,“玩水不知道要挽起褲腿,洛隊,你是小孩子嗎?”
小孩子撓了撓臉:“咳,不小心弄濕的,對了,你有沒有出什麼事,我聽到了槍聲。”
洛斯皺緊了眉頭,打量著白濋,沒有發現外傷,猶豫著要不要扒開衣服檢查一下。
“沒事,誰能傷得了我。”白濋接過蘑菇,將之放置在烤雞的下方,拍拍手,“一時半會兒烤不熟,我們先去做做任務吧。”
任務?
洛斯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那兩聲槍響:“是不是有人來了?”
“沒錯,遲到的npc終於出現了。”
進入第九條永生軌不過才一個晚上,卻好像已經過了很長時間。
洛斯呼出一口氣,有一搭沒一搭地摳著口袋裡的貓咪木雕:“我第一次這樣想念npc,這次的npc帶槍,你跟他交手了嗎?”
說到這裡,洛斯又緊張起來。
白濋渾不在意道:“交過手,兩個都被我反殺了。”
“……兩個?!”洛斯一臉呆滯。
上山的路不止一條,兩名npc死的地方遠離河流,附近是一片樹林,遮擋了視線,看不到山下的墳墓群。
兩個npc躺在地上,胸口各中了一槍,血洇濕了白色風衣。
兩聲槍響有了下落,洛斯提起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裡:“你從哪裡拿到的槍?”
永生軌裡無法帶進槍來,以前白濋還特地拿這點嘲諷過他。
“他們的槍。”白濋走進樹林,拎出兩把獵/槍。
看慣了手/槍,洛斯是第一次見這種老式的獵/槍,頗為驚詫地接過來:“他們是山上的獵戶嗎?”
“你見過穿成這樣的獵戶嗎?”
洛斯聞言看向npc,他們穿著西褲襯衫,外麵是長至小腿的白色風衣,風衣上什麼裝飾都沒有。
獵戶可不會打扮得這麼精致,就算是在安全區裡,打扮成這樣的人也不多。
“他們這裝扮奇奇怪怪的,總覺得有種熟悉感。”洛斯回憶了一下,並沒有見過相同裝扮的人,也不知道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白濋用獵/槍挑了挑npc的衣服:“是有點眼熟,你看這風衣像不像白大褂?”
洛斯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是研究員!”
研究所裡的人都是襯衫西褲加白大褂,將風衣換成白大褂,就一模一樣了。
從深海孤兒院裡的經曆來看,永生軌會模糊現實中的人和物,白風衣很可能就是在白大褂的基礎上改變的。
一個念頭突然浮上心頭,洛斯眉心緊蹙:“如果他們是研究員,這條永生軌裡發生的事會不會也和現實有關?”
他看向山下的方向,一串串編號在腦海中閃過,編號為1,編號為2……
“快聯係一下塔西,問問他的棺材裡是什麼編號。”
距離遠了,白濋花了將近十分鐘才聯係上塔西,塔西給出的編號是16-1-22。
通訊器那邊很安靜,完全沒有昨天維克特和燕戮擠在一起的吵鬨聲,洛斯緊接著問道:“塔西,你是一個人在棺材裡嗎?”
“沒錯。”
洛斯一拍手:“就是這樣!”
第二個數字的編號是人數,編號為1,棺材裡就是一個人,像塔西這樣;編號為2,棺材裡就是兩個人,像他和白濋一樣。
雖然還沒有問過維克特和燕戮,但洛斯已經基本確定了,他們編號的第二個數字也是2。
“怎麼回事?你們發現什麼了?”塔西的反應也很快,“難道除了你們兩個,還有彆人也是兩個人在同一個棺材裡?”
二隊的四個人都是單人棺材,他們昨晚對信息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另一種可能,看白濋和洛斯分在一個棺材裡,還認為這也是他們特殊身份的一部分。
“維克特和燕戮也是一個棺材,其他人不清楚。”洛斯解釋了一句,打了個手勢,示意白濋掛掉通訊器。
白濋從善如流地收起通訊器,玩笑道:“有什麼秘密不能告訴他?”
洛斯鄭重地點點頭,扛著兩杆獵/槍往回走:“雞和蘑菇應該烤好了,萬一被他知道,肯定會嫉妒我們有口福。”
白濋:“……哦。”
烤雞的油滴在蘑菇上,還沒走近就聞到了香味,洛斯餓得肚子咕咕叫,撂下獵/槍就拿起一串蘑菇,遞給白濋:“你快嘗嘗。”
他眼巴巴地看著,明明餓得不行,卻還是把第一串烤蘑菇給了自己。
這也太招人疼了吧。
白濋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感動道:“沒白疼你,都知道對我好了。”
洛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胡說什麼呢,我隻是想讓你嘗嘗熟沒熟,聽說吃了不熟的菌子的會看到小人,可能還會拉肚子,我可不想遭罪。”
作者有話要說:
白濋:我拿你當老婆,你拿我當試毒的。裂開jpg.
第114章 舉頭三尺有神明
野雞比家養的肥美, 被火一烤,皮肉都冒出了油,野蘑菇浸入了烤雞的油,鮮香味全都被激發出來。
白濋惡狠狠地咬下一口蘑菇, 眼神幽怨地盯著洛斯, 好似嚼的不是蘑菇, 而是洛斯的肉:“沒熟, 有毒。”
洛斯笑眯眯地拿下一串烤蘑菇:“終於可以吃了, 餓死我了。”
白濋:“……”
吃完模糊, 雞也烤得差不多了, 外皮焦酥, 香氣撲鼻。
洛斯撕了個雞腿,遞給白濋:“喏,給你, 可彆再擺著一張棺材臉了,我可不想睡著棺材,還對著同樣風格的你, 那也太晦氣了。”
這個雞腿一點都不香了。
白·棺材臉·濋想罵人, 剛張開嘴,就被塞進了雞腿, 烤雞上沒有撒調料, 是原原本本的味道。
“咬住, 我鬆手了。”洛斯囑咐完就去撕另一隻雞腿了, 他快餓死了, “好香好好吃, 我從來沒覺得雞肉這麼好吃。”
餓的時間長了, 吃什麼都好吃。
白濋拿著雞腿, 出神地看了洛斯一會兒,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吃著雞腿。
他的動作很優雅,完全看不出是餓了很長時間。
這好像是小廢物第一次喂他吃東西。
不對,以前還喂他吃過糖。
白濋想到他出了車禍後,洛斯奔波勞碌,一夜沒有合眼,最後累得趴在他身旁睡著了。
明明是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卻好像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
長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和洛斯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吃飯的時候也能發呆,看來是不餓。”洛斯丟掉啃乾淨的雞骨頭,撕了個雞翅膀叼在嘴裡,“大長官,看你吃飯一點都不香,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的人願意陪你一起去食堂?”
白濋晃了下神:“什麼?”
野雞的骨頭都烤酥了,洛斯嚼吧嚼吧都咽了:“剛到安全區的時候,你和一大群人一起去食堂,當時你還讓人把研究員們扔出食堂。”
洛斯嘖了聲,評價道:“一點都不友善,他們怎麼得罪你了?”
白濋是個記仇怪物,會大費周章的教訓人,肯定是研究員們惹到他了。
和研究所積怨已久,白濋致力於給他們找茬,洛斯突然問起這件事,他根本記不起來,還是聯想到那天是把洛斯撿回安全區的日子,才有了點印象。
“天使計劃的受試者逃到了玫瑰之城,他失去了人類意識,為了安全區人民的安危,應當立刻擊斃,我和研究隊的人起了衝突。”
白濋沒有說透,但洛斯一點就通:“肯定是他們不想讓你殺了受試者,天使計劃是研究所的重要項目,他們不舍得放棄任何一個實驗品。”
“沒錯,帶隊的研究員想借受試者的手殺了我,結果多次感染的受試者被我逼得逃進了感染區。”
洛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檔子事,連雞翅膀都顧不上啃了:“瘋了吧,利用失去人類意識的異變者來殺人,他們和喪心病狂的異變怪物有什麼區彆?”
簡直比異變怪物還要惡毒。
看到他為自己打抱不平,白濋眼底的厭惡散去,盈上淺淡的笑意:“明明是為了解決感染異變而建立的存在,卻開始利用異變者來鏟除敵人,本末倒置了。”
洛斯想到很多相似的例子。
科學怪人拚命做實驗,起初是為了造福全人類,但在社會的發展進程中,科學怪人的實驗越來越不被接受,為了使自己能夠繼續研究,科學怪人利用實驗結果來掃清障礙,解決阻止他繼續研究下去的人。
這和研究所正在做的事一模一樣,屠龍的少年最後成為了惡龍。
洛斯能夠理解白濋為什麼會那樣討厭研究所了,換了他,可能會做的更過分:“依我看,研究所還是該被端了。”
白濋曾經跟他提過,研究所裡的工作人員都是為你拯救世界而加入的,他們的行為或許是錯的,但初心是好的。
洛斯本來覺得初心是正確的就夠了,但漸漸的他改變了想法,在一件事情中,結果是最重要的,其次是過程。
至於做這件事時的初衷,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
“你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白濋將啃乾淨的雞骨頭丟掉,重新揚起笑。
洛斯斜了他一眼,語氣涼涼的:“不,我隻是覺得研究所做的不對,就事論事,如果研究所迫害的是其他人,我也會挺身而出,口誅筆伐的。”
“是嗎?”
洛斯毫不動搖:“那當然了,咱倆也就是隊長和隊員的關係,不是你告訴我要自私一點嗎?”
叫你自私不等於不心疼我。
白濋懷疑他是故意在和自己作對:“虧我還給你烤雞,做飯,你敷衍我一下會死嗎?”
“不會,但我這人就是自私。”洛斯吃得滿手都是油,舒服地歎了口氣,“手藝不錯,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本事,以後可以支個攤子賣小吃了。”
他以為白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隻會玩刀殺人,沒想到做起飯來也有兩把刷子,要是放在末世之前的社會,妥妥的居家好男人。
白濋下意識幻想了一下他描述的畫麵:“我支個小攤賣東西,你會來光顧嗎?”
洛斯狀似認真地思考了兩秒:“如果你潛心請求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的去吃個霸王餐。”
……滾吧。
友好談話破裂,兩人分食了烤雞和烤蘑菇後,下山回了墳墓群。
走的是死了npc的路,沿途下山的時候,兩人順便檢查了一下路上的痕跡,最後判斷出來,兩名npc不是剛上山,而是一直住在山上。
這個發現給黎明小鎮蒙上了一層更深的陰影。
什麼樣的荒山需要一直看守?
洛斯在心裡列出了幾個答案:防護林、疆域線駐守、考察隊……沒有哪一種符合現在的社會背景。
那兩個人隨身攜帶著槍,是在看守什麼?
放眼望去,這座山上隻有一片墳墓了,除此之外彆無可能。
“……洛斯?”
洛斯回過神,偏頭:“你剛剛說什麼?”
白濋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那兩個人是來看著墳墓的,他們的衣著打扮與研究員相似,會不會這些墳墓都和研究所有關。”
深海孤兒院在前,如今遇到有既視感的場景和事件,他們就忍不住往現實生活上聯係。
“墳墓又不是實驗品,怎麼會和研究所有關?”洛斯皺眉,他和研究所打的交道少,但也知道研究所裡的人都是瘋子,隻對實驗品有興趣,“難不成棺材裡的人都是實驗品,死了的實驗品?”
山間風聲漸停,兩人麵麵相覷,均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隻是隨口一說……”洛斯訥訥道。
白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有時候就是隨口一說,才能發現真正的問題所在,看來你和永生軌有緣。”
那可不是,不然也不可能闖到這裡,見到你失蹤的爹。
洛斯默默在心裡腹誹,捏了捏鼻梁:“如果墳墓裡全都是實驗品的屍體,那這黎明小鎮算什麼?研究所處理實驗品的垃圾場嗎?”
研究需要耗費大量的物力財力,這一點人儘皆知,但實驗品的消耗似乎一直沒有被關注過,普通的實驗品也就罷了,異變感染的實驗品基本上都是人,處理是一個大問題。
以一座山為載體的偌大墳墓群,需要成千上百的屍骨才能填滿,這裡的每一具屍骨,真的都是自願參加實驗的嗎?
這座山昭示了人類為解決異變難題付出過多麼沉重的代價,又做過多少努力。
洛斯停在土包前,眉目冷寂,這裡麵肯定有研究所造下的孽,就像燕戮那樣,被誘導感染,引發異變:“白濋,我有預感,這條永生軌裡的故事肯定不是那麼美好的。”
“都出現惡鬼和研究所的瘋子了,怎麼可能美好。”白濋抱著胳膊,淡聲道,“不要胡思亂想,順其自然,該是怎樣就怎樣。”
洛斯笑笑,沒有說什麼。
有了塔西的編號後,洛斯和白濋先按照已知的棺材編號,很快就找到了塔西的位置。
夜晚挖墳見鬼,白天挖墳會見到什麼東西,洛斯有些好奇,躍躍欲試:“我們先挖開看看,到時候你抬著棺材蓋,情況不妙就蓋上。”
白濋挑挑眉:“你不像是來救人的,倒像是來滿足好奇心的。”
“兩不耽誤,我是真的很好奇白天會出現什麼,據說鬼都怕太陽的。”洛斯眼睛亮亮的,催促道,“趕緊的,到時候聽我的號令,萬一有鬼放手快點,我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那我的命要交在誰手上?”
通訊器裡傳出塔西幽幽的聲音,洛斯被嚇了個激靈:“謔,你什麼時候打開通訊器的?”
白濋一臉無辜:“剛剛,你說兩不耽誤的時候。”
……
你可真是我的好隊友啊。
“放心等著吧,我們很快就救你出來。”洛斯奪過通訊器,一把掛掉,動作一氣嗬成,“大長官,賣隊友可不是好習慣。”
白濋扒拉著土,聞言鄭重道:“胡說,什麼叫賣隊友,我這明明是在鍛煉你的反應能力,剛剛應對得不太好,開棺後可能會獲得合作夥伴的大白眼。”
洛斯磨了磨牙,手癢。
白濋仍嫌不夠似的,又輕輕笑了兩聲:“你自私,我也不是好東西,和你有點配誒。”
洛斯:“……”
他好像知道白濋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了,合著這是在記仇。
小心眼!
洛斯氣呼呼地甩了一把土,將薅下來的墳頭草當成白濋,狠狠地踩了幾腳。
白濋好笑地看著他:“在心裡偷偷罵人的時候要控製表情,你這樣是會被發現的。”
洛斯又碾了兩腳被踩爛的草,冷笑:“我就是想要被罵的人發現,他要是沒腦子發現不了,那我還得光明正大地罵。”
白濋:“……”
小隊長,脾氣好爆啊。
洛斯把塔西的墳當成白濋,咬牙切齒地刨土,大大提高了效率,沒一會兒就把棺材刨出來了。
棺材比他們的稍微小一點,這也從側麵印證了洛斯的猜測。
昨晚的棺材是四個壯漢抬的,現在隻有兩個人,洛斯和白濋一頭一尾,各扶住棺材的兩個角:“咱倆微微抬起一點,然後就讓塔西自己搬,這薛定諤的棺材蓋在他手裡的重量比在我們手裡輕多了。”
白濋昨晚單手拎棺材板,相信塔西今天也能崛起。
洛斯對他寄予厚望。
大概是出於對人數的考慮,洛斯的信任並沒有機會展現,兩個人正好能將棺材抬起來:“Hi,好久不見!”
他對著麵無表情的塔西打了個招呼。
塔西抬起一點身子,眼神警惕:“四周有鬼嗎?”
這兩個黑心腸的人不顧他的命,隻能他自己來顧了。
“還不知道,你躺在裡麵可能引不出鬼,要不要坐起來試試?”洛斯給出友情的建議。
儘管他笑得很真誠,這副表情落在塔西眼中,還是自動翻譯成五個字:試試就逝世。
塔西看向白濋:“你看看有沒有鬼。”
白濋眉頭一皺,義正詞嚴:“放心,我們洛隊神通廣大,一定會保佑你的。”
塔西一臉麻木:“……”
我呸,我怎麼會寄希望於你這個戀愛腦。
“他說的沒錯,我一定會……”洛斯覺得不對味,斟酌兩秒,道,“會保護你的,放心吧。”
塔西生無可戀地坐起身:“你們兩個小心點,蓋蓋子的時候注意,不要傷到我。”
沒人應他,洛斯正忙著四處張望,白濋則一直笑眯眯地注視著自家小隊長,眼神裡充滿了寵溺。
塔西:艸。
遇到這兩個人,我他媽真是命苦。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鬼出現,洛斯滿臉失望:“看來白天沒有驚喜。”
白濋點點頭:“那就把棺材蓋放下吧,一直搬著也重。”
兩人愉快的決定好了一切,塔西試圖插話,沒有成功,隻能木著一張臉跳出棺材。
三個人並排蹲在刨開的墳墓前,百思不得其解。
洛斯:“為什麼白天開棺沒有反應?”
白濋:“憑什麼他的單人棺材隻比我們小一點點?”
塔西:“破鍋和爛蓋是怎麼湊到一起去的?”
洛斯和白濋轉過頭,目光幽幽。
塔西麵無表情:“彆懷疑,說的就是你們兩個。”
洛斯沉默了兩秒,舉起手:“我要做破鍋,隻是缺少一部分,起碼沒有滋生腐爛細菌。”
白濋有不同的看法:“蓋子是在鍋上麵的,確定要讓我在你上麵?”
洛斯的小雷達噌的一下就亮了:“胡說八道!明明是我在上麵!”
“那你要做爛蓋?”白濋笑眯眯地看著他,“gay如其名哦。”
諧音梗?
你們gay都是這樣的嗎?
塔西神色複雜,一言難儘,破鍋和爛蓋你倆也能爭起來,得有個十幾年的缺心眼和腦血栓吧?!
充分認識到人與人之間差距的塔西不想被傳染,剛準備站起身,離他們遠一點,就被白濋和洛斯一左一右拉住了,他神色一凜:“怎麼了?”
難道是遲來的驚喜?
兩人搖搖頭,神秘兮兮地問道:“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是破鍋,誰是爛蓋?”
塔西:“……”
我覺得你倆是傻缺。
塔西出離憤怒,恨不得再爬回棺材裡,起碼棺材裡麵安靜,沒有人煩他:“有什麼事再聯係吧,回頭見。”
塔西甩開兩人的手,大步往前走。
白濋慢吞吞地說道:“我們發現了兩個npc。”
塔西停下腳步,迫不及待地轉過身:“他們在哪裡?”
洛斯眨巴著眼睛,指指白濋:“被他殺了。”
塔西:“???”
了解了基本情況後,塔西執意要上山,洛斯和白濋不想再爬上爬下,給他指了方向:“有事隨時聯係。”
洛斯晃了晃通訊器,希望塔西能好好發揮這東西的作用。
目送著塔西走遠,白濋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我們也動身吧,趁天還沒有黑。”
“也是,去數一數這座山究竟有多少座墳。”洛斯收斂了笑意,極目遠眺,眼底儘是悲涼的鬱色,“分頭行動,我橫排你豎排。”
正如二隊沒有和他們共享所有信息一樣,洛斯也不打算主動告知塔西關於研究所的事情,這畢竟關係到他自己的過去。
深海計劃始終是壓在他心頭上的大石頭,如果不是直接進入了第九條永生軌,他打算去研究所查一查的。
有了編號,很容易就可以得出墳墓的總數,再根據編號的第二個數字,就能統計出這座山究竟埋了多少死亡的實驗品。
白濋往山上走,洛斯往河流的方向走,他選橫排也有自己的私心,河流出現了數據流,他想再去看一看。
一組、兩組、三組……繞著山的墳墓一共有十八組,換言之,一橫排共有18×3,即54具屍體。
他們的編號是23-2-25,豎排肯定超過了25,粗略估計一下,這座山總共有將近兩千具屍體,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數字。
洛斯呼吸發緊,心情越來越沉重,他沿著排列整齊的土包往山上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聽到無數慟哭聲。
明明是青天白日,卻好似陰兵借道,萬鬼屠城。
他走了幾步,目光凝住,怔怔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墳墓。
那是……
通體金屬色,標注著編號,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實驗容器。
洛斯拔腿跑過去,撫摸著棺材大小的金屬櫃子,除了編號,他還在上麵發現了一個標誌:小太陽。
附近還有幾個這樣的金屬櫃子,上麵都有相同的太陽標誌。
太陽象征著日出,日出就是黎明。
和他們之前的猜測相同,黎明小鎮所指代的就是這一座山裡的墳,墳墓裡埋葬著無數實驗項目的記錄,也許黎明小鎮不是單純的村落名字,而是這些實驗品所參與的計劃,是由他們構成的實驗世界。
金屬櫃子上有鎖,洛斯試著用石頭開鎖,結果並不理想,他思索了一會兒,猛地一拍手,有了!
這裡距離塔西的墳墓不遠,洛斯一路跑過去,正好遇到白濋數完豎排的數目:“豎排一共有三十六排,你跑什麼?”
洛斯來不及解釋,抓著從npc身上順來的獵/槍就往回跑:“快跟我走,那邊有發現。”
老式獵/槍的威力有限,但打開一把鎖綽綽有餘,洛斯提起一口氣,對著幾個金屬櫃子都開了一槍。
這種獵/槍的的後座力很大,幾槍下來,洛斯的手臂都被震麻了,他胡亂丟下槍,連肩膀都顧不上看,一下子撲在金屬櫃子上。
白濋額角青筋直跳:“你是不是瘋了,胳膊不想要了嗎?!”
洛斯渾不在意,頭也不抬地招呼他:“快過來幫忙打開門,我的手沒有力氣了。”
“你還知道手沒力氣了,剛剛開槍的時候怎麼不長腦子?”
罵歸罵,白濋還是幫忙打開了金屬櫃子,他心裡壓著火氣,動作太大,直接將櫃子門拽掉了一半。
洛斯頗為震驚:“你這力氣夠大,早知道就不用槍了,直接讓你開櫃子,還省得有暴露的風險。”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說完暴露的風險,通訊器就響了起來,塔西沉聲道:“是槍響,你們又遇到npc了?”
剛剛挖塔西墳的時候,獵/槍沒有藏起來,白濋也順勢講了獵/槍的來曆。
洛斯噎了一下,默默低下頭看金屬櫃子,將難題甩給了白濋。
白濋黑著臉應了聲:“沒有npc,有人作大死,想試試槍的後座力,你那邊看完了的話就過來吧,我們這邊有新發現。”
掛掉通訊器,洛斯才開口:“為什麼突然把研究所的信息透露給他?”
這金屬櫃子一看就是實驗相關,以塔西的敏銳程度,就算當時看不出npc的著裝特點,看到這櫃子後也一定會聯想到。
“有人幫忙查清真相,也好過你一個人亂來。”
如果剛才那種情況下,塔西在的話,肯定不用洛斯開槍。
手臂還是酸麻的,洛斯沉默不語,突然有些心虛。
他剛才好像真的有些衝動了。
金屬櫃子和棺材不同,裡麵不是空的,放著一具屍體,這具屍體十分真實,麵部和皮膚上呈現出不同物種的特征,就算不是醫生也能一眼辨認出來:這是一具異變者的屍體。
這一點又和之前的實驗推測吻合了。
屍體的異變程度很重,麵部的皮膚皸裂,長出了翼狀和鱗片狀的物質,眼窩的位置鼓鼓囊囊,在薄薄的皮膚下,能夠看到蠕動的圓球形物體,像是卵。
身上的異變現象基本與頭臉相同,嚴重程度更甚,初步可以判斷,這是一具經過多次感染、寄生感染的異變者屍體。
值得注意的是,屍體的眉心有一個拇指大小的血洞,穿透了半個腦袋,是致命傷。
洛斯揉著發麻的胳膊,眼底浮起冷意。
血洞裡沒有子彈,內部呈膨大狀,就像是在腦袋裡塞了一個小煙花,煙花炸開後造成的傷口。
他沒怎麼見過異變程度太深的人,唯一能與眼前這具屍體相比擬的,就是當初剛離開實驗塔,在玫瑰之城感染區裡遇到的怪物。
說起那個怪物,他當初還從對方身上留了個證明身份的紀念品。
塔西很快趕來了,看到屍體後愣了半晌:“這是異變者?!”
他作為執行隊的隊長,日常任務就是處理解決失去人類意識的異變者,在這方麵就連白濋也不如他經驗豐富。
“永生軌裡怎麼會有異變者?永生軌裡竟然有異變者!”
塔西整個人都不好了,依靠執行隊的權限,他拿到的關於永生軌的資料比軍區總部總結的還要多,所有信息都表明,永生軌與現實世界無關,不會出現異變者。
信息是作戰的前提準備,眼下發現他們掌握的信息出了一個大bug,塔西心裡一陣後怕,同時又有一種事情越不越不受控製的感覺。
“彆震驚了,趕緊看看他頭上的傷口,你們執行隊經常和研究所一起出任務,應該可以看出傷口是怎麼造成的吧。”
白濋意有所指,塔西微微皺了下眉頭,端詳起屍體眉心的傷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塔西的臉色就變得不好了:“這種傷口很特殊,據我所知,隻有一種武器會造成這樣的傷口。”
“什麼武器?”
塔西看了眼白濋,見他一臉平靜,似乎早就猜出了答案:“研究所的芯片。”
“研究所會對重要項目的受試者進行芯片移植,起初,這種芯片是用給開放權限的,比如主研究室,裡麵有權限禁製,隻有植入芯片才能夠進入。後來,異變者傷人事件頻發,《異變者管理條例》出台,為了更好的保護普通民眾,監控受試者的身體變化,研究所開始使用具有殺傷性的芯片,如果受試者失去人類意識,研究員可以引爆芯片,殺死他們。”
所以眼前這具屍體是某一項重要實驗的受試者,他是因為失去控製被研究所所殺。
洛斯心裡發寒,儘管他已經做了心理準備,真相的殘酷程度還是超乎他的想象。
塔西握緊了金屬櫃子的邊框,眉心緊擰:“據我所知,如今的研究所裡,會植入這種芯片的重要項目隻有一個——天使計劃。”
洛斯望向遠處,一個土包連著一個,這座山上有36×54,總共1944具屍體。
如果說,這隻是一個實驗計劃的受試者……
從輻射爆發到現在,已經有五十多年了,在這些年裡,死去的受試者又有多少?
“以前有什麼計劃會植入芯片?這種殺傷性芯片是什麼時候研發出來的?”
塔西回憶了一下:“研究所的研究項目向來是秘密,我知道的也不多,這種芯片應該是十幾年前,不到二十年前研發出來的,最早開始大規模使用,應該是……天使計劃。”
“初代天使計劃。”
在初代天使計劃裡,研究所研製出了防止感染的藥劑,這是對抗異變以來的裡程碑。
“你的初代天使計劃的了解有多少?”
塔西有些詫異地看向他,當初將沈禾昀的資料交給白濋時,關於初代天使計劃的事,他就都一並告訴了白濋,白濋對他知道多少心知肚明,會這樣問,是想讓他把所有信息都告訴洛斯。
他一直以為白濋和洛斯是伴侶和隊友的雙重關係,於信任之上還有所欠缺,而今看來,倒是他看錯了。
“不多,初代天使計劃是絕密資料,曝光的隻有研究成果和研究發起人,發起人有五名,分彆是林怡君、鄭曉、沈禾昀……”
沈禾昀?!
洛斯指尖發顫,他看著躺在金屬櫃子裡的異變者,恍然間有種錯覺,躺在裡麵的不該是這個人,而應該是他。
他被沈博士帶離了火海,沈博士很可能就是開啟深海計劃的沈禾昀,沈禾昀又是初代天使計劃的五名發起者之一,那他會不會……也參與過初代天使計劃?
如果他是初代天使計劃的受試者,他的腦袋裡會不會也有這樣一枚芯片?
洛斯渾身發冷,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白濋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的異樣,眼底閃過一絲疼惜:“初代天使計劃的受試者有公布過嗎?”
“沒有。”塔西搖搖頭,“不過我覺得,受試者不可能有這座山的墳地那麼多。”
將近兩千的死亡人數太過龐大,很難不被人注意到,更何況,初代天使計劃一直都是備受關注的實驗項目,和如今重啟的天使計劃一樣,研究所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無數人的注意力。
“如果,這不隻是受試者呢?”
塔西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看向洛斯:“什麼意思?”
洛斯攥緊了拳頭,掌心被刺得發疼:“白濋曾經跟我說起過,有很多人因為信任軍區與研究所,注射了防止感染的藥劑,如果說,這裡麵還有因為藥劑死亡的人,數目會不會符合?”
防止感染的藥劑一直是很忌諱的話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標誌著對抗感染異變進入新階段的藥劑就銷聲匿跡了。
社會上流傳著各種猜測,安全區處在軍區的管控範圍之內,風言風語成不了氣候,但在厄利斯都裡,這種防止感染的藥劑和初代天使計劃都被列為笑話。
他們稱這種藥劑是包裹著糖果外衣的毒藥,不會防止異變,隻會要人性命。
塔西沉默了許久,抹了把臉:“也不是沒有可能。”
執行隊是軍區精銳中的精銳,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在懷疑自己多年來的信仰,如果初代天使計劃是失敗的謊言,那麼不止研究所,支持實驗的軍區也是幫凶。
太陽緩緩下落,天空被染成了橘紅色,像是潑了一桶摻了水的血。
趁著塔西檢查其他屍體的時候,洛斯將白濋拉到了旁邊:“我突然有一種想法,白天的驚喜會不會已經出現過了?”
白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摞在一起的兩把獵/槍。
洛斯輕聲道:“在這座山裡埋藏在初代天使計劃的秘密,為了保守這個秘密,研究所和軍區派人看管著墳墓。”
“那夜裡的鬼呢?”
夜裡的鬼……
洛斯撚了撚指尖,一想到那冒著寒氣的鬼,就想到金屬櫃子裡躺著的異變者,緊接著聯想到他自己。
“鬼一定是惡的嗎?”
“不一定。”
“大長官,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白濋垂眸:“駁回。”
洛斯深沉的心情被打破,有些哭笑不得:“我還沒說我的想法是什麼,你好歹聽我說完。”
“不聽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我的回答隻有一個,我不同意。”
見他一臉不服氣,白濋什麼也沒解釋,隻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洛斯的麻痛感還沒過去,當即被捏得“嘶”了聲,五官扭曲。
這他媽也太酸爽了。
白濋到底沒舍得,捏完後又拉著他的胳膊揉起來:“你的正常想法已經快嚇死我了,大膽的想法實行了,我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洛斯:“……”
哪有那麼誇張。
洛斯軟磨硬泡,白濋硬是不鬆口,兩個人一直僵著,就這樣到了日暮時分。
天一黑,兩人就被傳送到了棺材裡。
漆黑的空間,緊緊依偎在一起的身體,再加上不合時宜的冷戰,時間變得更加難熬。
洛斯覺得自己等的花兒都謝了,才等到塔西帶著從棺材裡出來的兄弟姐妹們,來拜訪他和白濋。
棺材蓋被抬起來,一整天沒見到他們兩個的維克特和燕戮滿臉動容,泫然欲泣。
“長官!”
“小隊長!”
“我想死你們了!”
作為雙人棺材的使用者,維克特和燕戮的相看兩厭程度又升級了,恨不得離對方八百裡遠。
怕鬼再冒出來,塔西帶著二隊的三人抬著棺材蓋,不敢輕易放下。
希澤和林恩站在一起,看著互訴衷情的維克特等人,忍不住皺眉:“為什麼我們在這裡做苦力,他們卻輕輕鬆鬆說著話?”
棺材裡坐的還不是他們隊的人。
林恩老神在在:“你可以去問問隊長,這都是他的安排。”
希澤懟天懟地,尊敬的人沒幾個,塔西是其中之一:“算了,隊長一定有他的用意。”
坐在棺材裡也太奇怪了,洛斯渾身不自在,這種感覺在維克特想要拉著他的手哭訴時達到了頂峰:“停,你往後退退。”
維克特不明所以地往後退:“隊長,怎麼了?”
洛斯活動了一下胳膊,撐著棺材,一下子跳了出來:“你有點擋路,現在沒事了。”
維克特:“……”
空氣凝滯,四周陷入了死寂,兩秒之後,爆發出幾道尖叫聲:“啊——”
“臥槽,你怎麼出來了,快進去啊!”
“快點,不然鬼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