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燕暮寒,坊間有很多傳聞,
自從祝珩對燕暮寒表露出興趣後,楚戎為了給他解悶,特地花時間打探過,隻麵具就給他講了一上午。
傳聞一:麵具是長公主送的,由特殊金屬打造而成,隻有她能摘下來,她不願意讓人看見燕暮寒的臉,這麵具的作用跟貞操鎖差不離。
傳聞二:燕暮寒容貌醜陋,心性敏感自卑,怕被彆人嘲笑,所以一直戴著麵具。
傳聞三:燕暮寒年紀太小,怕自身威嚴不足,震懾不住大軍,所以才從外貌著手,出此下策。
……
傳聞又多又離譜,祝珩對燕暮寒的相貌和麵具好奇不已,他這麼一問,祝珩又被勾得上頭了:“可以看嗎?”
聽說燕暮寒睡覺都不摘麵具,定然對此極為忌諱,怎麼可能會讓他一個敵國的外人看到臉。
“可,以。”
祝珩默然片刻,極其緩慢地眨了下眼:“嗯?可以?”
“可以。”話音落下來,燕暮寒抬手去夠麵具的帶子。
小將軍的學習能力很強,說到第兩遍,“可以”二字就不再絆絆磕磕了,帶著點口音,聽起來很有味道。
祝珩抿了抿唇,右手搭在左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撓著凸出來的腕骨。
他一緊張就愛這麼做,兒時被教習嬤嬤抓到過很多次,但一直沒改掉這個習慣。
祝子熹說他是貓爪子,怕他撓破了皮,送給他一條瑪瑙手串,讓他撓珠子緩解緊張。
十三歲那年發了高熱,醒來後手串就不見了。
佛家信因果,祝珩從小耳濡目染,沒有刻意找過,隻當那手串替他擋了災,所以他才沒稀裡糊塗的燒死。
燕暮寒垂著眼皮,眼睫顫個不停。
他向來不注重容貌,但被祝珩注視著,無端生出些緊張的心緒。
祝珩會不會嫌他醜?
祝珩能不能認出他來?
燕暮寒低下頭,正好瞥到祝珩手上的小動作。
原來……
他心裡的緊張突然散了個乾淨,勾著帶子,利落地摘下麵具:“你,看我。”
祝珩一下子攥緊了左手手腕,心想傳聞果然不可信,這麵具不是隻有長公主能摘,燕暮寒長的也不醜。
不僅不醜,還很俊俏。
燕暮寒是明顯的異族長相,眼窩很深,鼻梁高挺,五官猶如潑墨勾勒,張揚不羈,既有清爽的少年氣,又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性感。
即使以南秦的審美評判,也是上上乘。
祝珩想起曾經讀到的詩句:鮮衣怒馬少年時。
無論是長相還是境遇,用在燕暮寒身上都很合適。
祝珩越瞧那透紅的耳朵尖越心癢,忍不住打趣道:“燕將軍生的這般俊美,不戴麵具的話,怕是會引得無數姑娘家的青睞。”
燕暮寒對他好的過分,他控製不住得寸進尺,想試探這人的底線。
“青,睞?”
這個詞對剛開始學南秦話的燕暮寒而言,超綱太多。
祝珩懶得束發,頭發胡亂地披散著,他大發慈悲地放開了撓紅的左手腕,撚了一縷發尾把玩著:“是傾慕的意思,聽不懂了嗎?”
語言果然是障礙,試探都很難進行下去。
“聽得懂。”大抵是經常被這麼問,燕暮寒這三個字答得很快,“你在,誇我?”
他抬眼看來,眸光瀲灩,好似藏了無數期盼。
祝珩靜默片刻,將錯就錯,點了點頭:“嗯,在誇你。”
燕暮寒對他吃飯的事極為上心,祝珩用上了絕食的小把戲,趁機提要求,終於讓燕暮寒同意帶他去找穆爾坎。
大軍還沒有撤離南秦,再走兩天就到睢陽城了。
祝珩暗自在心裡打著腹稿,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不能讓燕暮寒改變主意,他就要被帶走了。
比起遙遠陌生的北域,他更偏向於從小長大的地方。
穆爾坎在南征過程中表現突出,被燕暮寒提拔上來,如今住在副將的大帳裡,也就是距離主帳第二近的大帳。
原本他住的是距離主帳最近的大帳,但自從祝珩住到主帳裡後,他的地盤就被燕暮寒占了。
穆爾坎遠遠看見燕暮寒走來,起身相迎,看到他身旁的祝珩後,立馬拉下了臉:“將軍,你怎麼把他帶來了?”
主帳向來是給身份尊崇的人住的,這南秦的廢物皇子哪裡配得上,偏偏燕暮寒堅持。
秋日的陽光並不刺眼,稀稀疏疏的落下來,處處都是暖洋洋的金色。
祝珩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看得出來穆爾坎對他很不滿,似乎除了燕暮寒,這裡的所有人都不待見他。
和在大都時差不離,除了祝子熹,老和尚和明心,沒人不厭惡他。
祝珩伸手接了一捧陽光,滿目憂愁,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在兩軍陣前被帶走,祝子熹怕是要急瘋了。
進了帳中,穆爾坎取出在火盆中燙的酒,倒了兩杯,一杯遞給燕暮寒,一杯放在自己麵前:“聽說皇子殿下身體不好,拿藥當飯吃,應該喝不了酒吧。”
燕暮寒對祝珩有多特殊,眾人有目共睹,沿途經過打下來的城池,穆爾坎特地去打探過關於祝珩的事。
不打聽不知道,這位病歪歪的皇子殿下還是個名人。
皇後嫡子,還有獨攬兵權的外公一家保駕護航,妥妥的金枝玉葉,可惜……
出生時害死了自己的娘,隨母姓,又克死了舅舅外公,天煞孤星的命格,親緣寡淡,身體又差,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一命嗚呼了。
聽著還挺可憐的。
如果他不是出自南秦皇室,穆爾坎還是很願意給他個好臉色的。
“喝一杯沒有關係。”不過半個多月沒聽到南秦話,祝珩就有種鄉音親切的動容感,“有勞了。”
穆爾坎碰了個軟釘子,不情不願地給他倒酒:“將軍說你有事找我。”
酒是從北域帶來的,那裡天氣寒冷,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下雪,人們喜歡喝烈酒,保暖禦寒。
這一壺便是北域出了名的烈酒,被火一烤,濃烈的酒香氣便盈滿了大帳。
隻是聞著,就嗆得慌。
祝珩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壓著喉嚨的癢意:“你南秦話說的不錯,我有些事想和燕將軍聊聊,需要你幫忙。”
來掃除我們之間的語言障礙。
穆爾坎一口飲了杯中的酒,目光寒冽:“撤兵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如果你膽敢蒙騙將軍,打著討回十二座城池的主意,我一定會宰了你。”
討回十二座城池?
便是枕頭風都吹不了這麼大的,他哪裡有這種本事。
祝珩微歎,掃了眼身旁安靜喝酒的燕暮寒:“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回家,勞煩你轉告燕將軍,怎樣才能放我離開。”
他都自身難保了,哪裡有閒心去想其他的。
祝珩摩挲著杯子,指腹被酒燙得泛了紅,他皮膚白,稍有點異色便格外明顯。
倘若他真的討回了十二座城池,恐怕都沒有辦法活著進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