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吃醋(2 / 2)

這是燕暮寒七年前就決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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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寺的香火興旺,傍晚時分還有不少人在祈福,從寺廟裡傳出一陣陣香氣,輕淡悠遠。

旁邊是潺潺的溪流,岸邊有浣紗的女子,孩童相親,嬉戲玩鬨。

街上有叫賣的小販,裴聆朝四周張望著,他是第一次來這種熱鬨的地方,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你去自己逛逛吧。”

“可是……”

祝珩隨意地擺擺手,抬腳往觀音寺中走去:“我不去其他地方,會在這裡待到天黑,你逛完了再來找我。”

裴聆糾結了下,還是沒忍住誘惑:“那我馬上回來。”

祝珩進了觀音寺,跟在一眾香客後麵。

來祈福的大多是女人,偶爾能看到幾個及腰高的男娃娃,他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站在隊伍中,十分惹眼。

睢陽城鄰接外邦,經常有其他國家的人前來,白發並不常見,但也不是一個沒有,因此並沒有人聯想到祝珩的身份。

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著祝珩。

祝珩原本還有些緊張,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這些目光好奇、驚豔、欣賞……唯獨沒有厭惡。

在這一瞬間,祝珩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離開大都了。

離開了那個從小生長的地方,遠離了將他視作怪胎災星的人。

來觀音寺裡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寺裡出售各種不同種類的香,祝珩搜遍全身隻找到兩枚銅板,買了一炷平安香。

祝珩雖然不受寵,但不缺錢,吃穿用度和其他皇子一樣,都是走的內務府,前往四水城的時候太匆忙,隻帶了一紙詔書,其他東西都是金吾衛準備的,以至於祝珩現在身無分文。

這兩枚銅板還是明心的。

明隱寺以前香火旺,偶爾能在寺裡撿到銅錢,明心喜歡吃冰糖葫蘆,但又不能離開明隱寺,他每次撿到錢都會交給祝珩,等祝珩去大都的時候給他帶冰糖葫蘆。

在大都,兩枚銅板能買兩根冰糖葫蘆,但在睢陽城,隻能買到一炷平安香。

祝珩跪在觀音菩薩座下,潛心祈求老和尚平平安安。

小師弟,師兄以後再還你兩根冰糖葫蘆。

祝珩站起身,將平安香插進香爐中。

觀音寺裡的主住持法號慧靜,年過半百,眉目慈和。

祝珩一看到她就想起老和尚,雙手合十:“大師,弟子來祈求家人平安。”

慧靜大師笑笑,從簽筒裡取了一支簽:“施主與我佛門有緣。”

祝珩微怔:“這是?”

“這是寺裡的有緣簽,隻贈給有緣人,拿著吧。”慧靜看向供奉的觀音像,目光虔誠,“施主麵善,讓我想起一位故人,這座觀音寺能落於睢陽城,離不了他。”

慧靜大師說完就去接待其他香客了,祝珩走到寺門口,端詳著手上的竹簽。

竹簽打磨得很光滑,上麵用梵文刻著一句話。

老和尚說他塵緣未斷,無法入佛門,並不教他相關的東西。

祝珩看不懂這簽的意思,剛準備回寺裡問問慧靜大師,忽然目光凝住,語氣驚詫:“你怎麼……”

原本祝珩還疑惑燕暮寒為什麼會放他出來,看到守衛森嚴的城門時就明白了,他這麼明顯的發色,肯定跑不出睢陽城。

況且塔木不見了。

祝珩猜到燕暮寒會找來,卻沒想到他會打扮成這樣。

北域粗獷,南秦風雅,南秦的男子大多著高領束頸的服裝,保守禁欲,還喜歡在腰間配飾。

燕暮寒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立領長衫,外著紺色罩紗,彎刀束在腰間,眉目如刀。

明明是一身南秦裝束,但無處不透著北域的矜狂氣。

“我來逛逛,拜佛。”燕暮寒抬了抬下巴,故作矜持,“你要,一起嗎?”

少年眉眼裡藏著希冀,好似浮冰下的水流,明明隔著一層屏障,卻清晰可見。

祝珩想起去年冬天,明隱寺的姻緣樹旁生出了一枝白梅花,被雪遮了個徹底,香氣卻悠長。

他揚了揚唇角,收起竹簽:“不了,你去拜吧,我要走了。”

祝珩刻意放慢動作,還沒轉過身,手腕就被握住了,燕暮寒帶著一絲氣惱:“祝c……祝珩!”

比炭盆更熱的溫度,通過皮膚,一點點滲進身體之中。

祝珩被燙得抖了抖手腕,又被握得更緊:“將軍有事?”

燕暮寒張了張嘴,又喪氣似的垂下頭,聲音悶悶的:“今晚,看煙火,陪我。”

說完,他晃了晃手腕,像是在懇求。

祝珩挑了挑眉:“不拜佛了?”

燕暮寒默默收緊手,緊貼著他的手腕,卻又不至於勒的太緊:“觀音寺,沒有佛。”

這裡是觀音寺,不供奉佛像。

正如他來這裡,本就不是為了拜佛。

醉翁之意不在酒,將軍之意不在佛。

祝珩畫了無數幅山水畫,還是第一次變成彆人眼中的山水。

“我還沒有看過煙火,好看嗎?”祝珩笑意清淺,禮數周全,“若是好看的話,就勞煩燕將軍,帶我一起去見識見識了。”

燕暮寒眸光明亮:“帶你看!”

天色昏暗,浣紗的女子已經收拾東西回家了,月亮懸掛在天邊,像一筆勾畫在宣紙上的薄影。

走出一段距離後,祝珩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讓裴聆回寺裡找我,還沒有告訴他一聲,就這樣離開不太好。”

手腕驟然收緊,不過一瞬,燕暮寒就放鬆了力道:“不許提他。”

似乎是怕語氣太生硬,他又小聲補充:“好不好?”

祝珩倒不是多在意裴聆,純粹是不想給彆人添麻煩:“萬一他以為我出意外了,肯定會著急的。”

沿岸的花燈已經點上了,薄暮時分有燈影幢幢,有偶然掉落河中的燈,如同一朵展開的花,隨著河流飄向遠方。

祝珩也學著他晃晃手腕:“好不好?”

“……不好!”

不想你去見裴聆,你對他笑,摸過他的頭,如今還要為了他拋棄我。

氣怒和委屈同時湧上心頭,釀成滿腔酸意,燕暮寒鬆開手,默默轉過身,做著與拒絕相反的事。

真可愛,祝珩勾起一點笑:“將軍之前說在生我的氣,還沒告訴我為什麼。”

燕暮寒小聲咕噥:“騙子。”

祝珩沒聽清,偏過頭,隻看到他刻意扭開的側臉。

小將軍又生氣了。

月光清透,在花燈的照耀下,燕暮寒的一頭金發燦爛如光。

隻可惜耳朵沒有紅。

祝珩心裡無端生出一陣遺憾,遺憾促使他伸出手,拉住了燕暮寒:“除了看煙火,你還有其他想做的事嗎?”

祝珩笑意溫潤:“就當是看不成煙火,我給將軍賠罪。”

是不是可以趁機討一點福利?

幸福來的太突然了,燕暮寒有點回不過神來。

“沒有嗎?”

“有。”燕暮寒抿緊了唇,小聲道,“摸摸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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