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暮寒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催促道:“現在就去,誤了事唯你是問。”
塔木苦哈哈地點頭:“是。”
天亮了,祝珩應該快醒了,燕暮寒沒有耽擱,拔腿就往房間跑,把煙花放下後,就去了祝珩的院子。
他住的地方離祝珩很近,是相鄰的院子。
房門緊閉,沒有動靜,燕暮寒扒著門縫往裡看,床上隆起一個大包,祝珩還沒有睡醒,他輕手輕腳地拉開門。
清晨覺淺,怕吵醒祝珩,燕暮寒在門口脫了鞋,赤足踏進房間。
燕暮寒直奔窗口,躡手躡腳地走到軟榻邊,伸手拿起糖人。
“又來偷糖吃了?”
天色晴朗,燕暮寒卻如遭雷劈,他渾身僵硬,愣愣地站了一會兒,轉過身,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祝珩懶洋洋地歪靠著床頭,雪發披肩,裡衣扯開了大半,要掉不掉地掛在肩頭,慵懶中透著一股矜貴的風流。
燕暮寒呼吸一緊,軟榻和床之間的距離並不遠,他看到了祝珩的鎖骨,甚至連胸膛上零星的紅斑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立馬低下頭,如同酸文臭儒一般,在心裡念叨著非禮勿視。
似乎意識到著裝的不妥,祝珩攏了攏衣袍:“昨晚來了,今早又過來一趟,原來小將軍嗜好甜食。”
他本來想放過燕暮寒的,可這隻小狼崽竟然又撞到了他麵前。
祝珩目光下垂,落到他赤/裸的腳上,原來這就是燕暮寒沒有吵醒他的原因。
他輕輕笑了聲,問道:“我的糖人好吃嗎?”
燕暮寒腦袋發熱,自動將這句話換了種問法:我的口水好吃嗎?
……要命了。
他張了張嘴,支支吾吾,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無措又局促,赤/裸的腳趾蹭著地麵,恨不能立馬離開房間。
“怎麼不吃了,昨晚不是吃的很開心嗎?”祝珩彎起眼睛,盯著他的耳朵,惡劣地問道,“難道是被我發現,害羞了?”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燕暮寒奪門而出,他鞋都顧不上穿,掉頭就跑,祝珩晃神的工夫,他已經赤著腳跑出了院子。
房門大開,被主人拋棄的靴子東倒西歪,胡亂的丟在門口。
祝珩眨了眨眼睛,歪倒在被褥裡,笑得前仰後合。
大抵是他窮凶極惡,才嚇得小狼崽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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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場抓包燕暮寒偷糖人吃後,祝珩一連幾天都沒有見過他。
晚上也沒人造訪。
直到大軍收整行囊,啟程前往北域,祝珩才看到了坐鎮大軍中央的燕暮寒。
小將軍又戴上了麵具,一身銀亮的鎧甲,他騎在馬上,揮了揮手,沉聲命令道:“出發。”
北域大軍浩浩蕩蕩,踏上了前往故鄉的路程。
祝珩被安置在馬車裡,前後左右都是北域大軍,馬車被嚴密地保護起來。
裴聆和塔木也在馬車上,兩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著小話,祝珩閉目養神,聽到了熟悉的字眼:燕暮寒、南秦、大都……
他在睢陽城住了將近半個月,沒有得到關於大都的丁點消息,也不知道祝子熹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大都是如何看待他被擄走的事。
塔木坐不慣馬車,隻待了一會兒就出去了,祝珩衝裴聆招招手,開門見山:“有大都的消息?”
祝珩經常找他打探消息,裴聆已經習慣了,照例驚歎了一番他的語言天賦和學習能力,小聲回答道:“不知道算不算是大都的消息,塔木說將軍著急啟程,是因為大都派人來討殿下你的屍骨。”
“我的……屍骨?”
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祝珩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疼了起來。
裴聆點點頭:“不知怎麼傳的消息,大都的人以為你死了,聽聞大軍駐紮在睢陽城久久不去,特地派人來討要屍骨。”
祝珩抿著唇,心一點點往下沉。
討要屍骨不過是表麵上的說辭,大都派人前來,怕是想看看燕暮寒為何還不率領大軍回北域,是不是有繼續攻打南秦的意圖。
要配合大軍的行進速度,馬車很快,祝珩壓著胸口,低低地咳嗽起來。
他不在意大都的來意,他在乎的隻有祝子熹。
祝子熹的脾氣硬,為了支撐祝氏一族,在朝堂上忍辱負重,為了保護他,在聖上麵前忍氣吞聲。
現如今祝氏衰微,他又生死不明,祝子熹所守護的東西都毀了。
祝珩越想心越往下沉,幾乎能預見祝子熹會做什麼傻事,他閉了閉眼,語氣晦澀:“裴聆,我想見燕——”
見了燕暮寒又能怎麼樣,這人不會放他回大都,一切已成定局。
裴聆眨了眨眼,不解地問道:“殿下,你想見將軍嗎?”
燕暮寒吩咐過,如果祝珩有需要,隨時都可以叫他。
曠野風盛,卷起了馬車的車簾,漫漫黃沙無邊無際,鋪就了天地間的蕭瑟。
祝珩扶著車窗,望向逐漸遠去的睢陽城:“我……”
他的指尖用力到發白,心中驚憂交錯,難以自持,剛吐出一個字,就直直地嘔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