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可憐。
祝珩搖搖頭,他大概也醉了,竟然會覺得心狠手辣的燕暮寒可憐。
在明隱寺的時候,祝珩無聊時總喜歡觀察狸花貓,貓崽子喝水的時候一點都不矜持,粉白的小舌頭一伸一縮。
即使醉了酒,狠厲的狼崽子也比不上狸花貓大膽,隻敢探出一丁點舌尖。
比起親吻,這更像是撒嬌。
祝珩推了推燕暮寒,推不開,燕暮寒抱他抱得死緊,祝珩放棄了,索性任他動作。過了許久,久到祝珩覺得自己臉上已經糊滿了燕暮寒的口水,這人才放開他,順勢向下倒去,軟綿綿地靠在他肩上,囈語不斷:“長安……”
房間裡暖和,祝珩準備看完書就睡下,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衣服鬆垮,在和燕暮寒的拉扯下滑落了大半。於是祝珩對燕暮寒的臉有了更加直接的感受,像是剛煮熟的破殼雞蛋,溫熱柔軟,貼著他的肩窩,綿長的鼻息裡帶著酒香,熏得他鎖骨發癢。
燕暮寒的頭發很軟,發尾打著彎,勾得祝珩脖頸處的皮膚發癢,他低頭一看,胸口浮起了淺淺的紅疹,像是蹭到了燕暮寒的耳朵,染上了殷紅的血。
祝珩胸腔裡堵了許久的氣吐了出去,他終於逃出了烘燒爐,混沌的思緒逐漸明晰,有如脫胎換骨重塑人身一般的暢快。
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徹底醉倒的燕暮寒臉上帶著甜笑,到此時才顯出少年應有的天真,祝珩扶著肩膀將他推到軟榻上,下了地。
酒醉吐真言,如果說今夜之前還隻是懷疑,那燕暮寒的話和行為已經給出了答案。
祝珩站在軟榻旁邊,目光從燕暮寒的眉眼掃過,落在水津津的唇上,那點害羞的舌尖已經縮了回去,不見蹤影。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捏住燕暮寒的臉頰,意料之外的,捏到了一點軟和的頰肉。
嬰兒肥還沒有褪乾淨,就敢醉酒耍流氓了。
“燕暮寒,你喜歡我嗎?”
祝珩問出了這個問題。
醉酒的人無法回答,但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雪越下越大,瓦片上掉下一大堆雪,砸得窗邊的竹子“哢嚓”一聲彎了腰,竹葉從窗紙上劃過,映出張牙舞爪的影子,像是人心中瘋長的欲望。
夜深了,祝珩擠在燕暮寒身邊躺下,軟榻容不下兩個大男人,他歎了口氣,翻過身,將拱成一團的小狼崽子撈進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燭燈燃儘,房間裡陷入黑暗,祝珩的指尖掠過胸口,狠心扯開衣服,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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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珩睡眠淺,第一次和彆人同塌而眠,渾身不自在,直到五更天才睡過去。
期間有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眼皮太重抬不起來,抱怨似的咕噥了聲,聲音便停了,而後是一陣好眠,徹底醒過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天光大亮。
軟榻放在窗邊,陽光透進來,祝珩遮住眼睛,拿開手時,昨夜的記憶全部回籠。
他本以為躺在燕暮寒身邊會睡不著,但最後還是沒抵擋住困意,就像他不想和戀慕他的燕暮寒扯上太多關係,但最終也沒能拒絕誘惑,走上了這條對自己最有利的路。
枕邊放著一柄彎刀,但醉酒的人已經不見了。
祝珩低下頭,刻意拉開的衣襟已經被係好了,紅疹也塗了藥。
他伸了個懶腰,打開窗,仔細端詳起彎刀,刀柄上刻著幾個符號,應當是燕暮寒的名字,刀鋒銀亮,透著淡淡的血腥氣。
今天的陽光真不錯啊。
雪後初霽,天色明媚,祝珩收起彎刀,抿出一絲滿意的笑。
吃完飯後,祝珩提出要出去逛逛。
燕暮寒一大早就出去了,離開前囑咐過,缺什麼少什麼就去找,總之事事要順著祝珩,裴聆不敢攔他。
府裡的人都被燕暮寒敲打過,管家一看到祝珩,立馬過來問好:“主子,你這衣服恐怕太招搖,要不要換一身?”
祝珩穿的是南秦服飾,大大咧咧地走在北域的都城中,肯定會被巡邏的侍衛盯上。
“行,那勞煩您幫我找一身衣服了。”
裴聆將他的話轉告給管家,欲言又止。
祝珩側過頭,聲音冷淡:“有話直說。”
裴聆沮喪道:“主子聰穎,相信很快就能學會北域話了。”
方才他沒有開口,祝珩就聽懂了管家說的話,他的存在已經可有可無了。
那管家一直盯著他的衣服,麵色為難,再結合這裡是什麼地方,稍一思索便能猜到管家說了什麼。
祝珩無心解釋,正好管家拿來了衣服,他道過謝就進屋了。
北域人喜歡在衣服上繡狼紋,將對延塔雪山的信仰穿在身上。
狼紋,彎刀,都是北域人重視的東西。
祝珩從書中知曉了北域的風俗人情,但書裡沒有教過他,如何穿北域的衣服。
祝珩費了好大工夫才研究明白,脫了穿穿了脫,重複了兩三次才穿好衣服和褲子,看著剩下的一堆衣服配飾,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
這幾條毛絨帶子是什麼?
這毛絨絨的短襖要套在外麵嗎?
……
祝珩頭都大了,扯了扯衣領,考慮要不要放棄出門。
正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清朗的少年音色帶著喘,燕暮寒像是剛剛跑回來,語氣裡有抑製不住的欣喜:“是我。”
“進。”
“聽裴聆說,你想出去逛逛,想去哪裡?”
一激動又說了北域話,燕暮寒清了清嗓子,走近:“咳,想出門,你去哪裡?”
“還沒想好,你有推薦嗎?”祝珩將手裡的毛絨帶子遞給他,“若是沒有的話,可以趁幫我穿衣服的時候想一想。”
變了。
祝珩對他不客氣了,也更親昵了,可惜他昨晚喝了太多酒,記不清發生了什麼,隻是早上醒來發現祝珩緊緊抱著他,衣衫淩亂。
他們大抵是睡了。
燕暮寒忍著羞意,將毛絨帶子放下,拿起短襖:“這個,先穿。”
一件件衣服配飾被套在身上,祝珩不太適應,總覺得自己這副打扮很奇怪,燕暮寒麵對他時的反應也怪怪的,不像是酒醉後耍了流氓該有的鎮定。
也不像是表白心意後會有的從容。
“你在,想什麼?”
祝珩眸光微沉,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不鹹不淡地笑了聲:“我在想新婚夫婦,夫人幫夫君整理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