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海瑞的好友,他們之間是有默契的,對海瑞的脾氣秉性也有了解,眼裡揉不得沙子。
對陛下玄修,敕封國師,私下裡關起門來談及朝政時,海瑞也是多有長籲短歎。
所以在他看來,海瑞這次逼國師城門前下車,遵循典章禮製,接受迎禮,實則屬於一種變相的試探,對這位國師的試探!
這就是海瑞,說話辦事,看似剛直迂腐,不近人情,但隻有了解他的人才會知道,這是個做事很有章法的人,並不是隻知道蠻乾。
就比如這次,他們都意識到了,這次國師前來東南,很有可能就是一次上層博弈的結果。
所以他們也采取了相應的措施!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所以必須要知道這位國師,是個怎樣的人,才能再做打算。
“國師請!”海瑞點了點頭,主動讓開了路,示意清風等人先行。
正如清風所說,雨雪勢大,既然該遵循的禮製已經遵循了,他也不願多做糾纏。
一番按照典章,見禮迎接欽差之後,海瑞等人也上了一輛車架,一群人朝縣衙而去。
“剛峰,這位國師,你如何看?”馬車裡,海瑞坐在上首位置,一左一右,坐著的則是張子明跟王用汲二人,王用汲率先開口詢問。
“清風玄靈守真慧悟真人,”海瑞一邊說著,一邊擺了擺袖袍上的水漬,抬眼道:“與傳聞中的,倒是有所不同……”
對於清風的到來,海瑞是心存不滿的,隻覺得陛下行事,太過荒唐,兒戲!
不過他行事向來有章法,這次城門逼迫這位國師下車,遵循典章,其實也是一次試探。
至少目前來看,這位國師似乎很單純,沒有跋扈之態,也沒有傳聞中的妖魅。
“這位國師,給我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眸子,太單純了些,”王用汲說著,眉頭深鎖,“就像從未被汙染過,不諳世事一樣。”
“上麵派她來,到底是做什麼的?”此時,王用汲眉頭緊鎖,麵露憂愁之色。
“兩個可能,”這時,海瑞緩聲開口,“要麼她真的就是個自幼修道,避世於世方外的單純少女,機緣巧合之下,卷入朝堂。”
“要麼此女心機深沉,城府極深。她今日所表露的一切,都是做給我們看的。”
“若真是如此,那我大明朝,危矣……”
聽到這話,除了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心事重重的張子明外,王用汲卻是心中一驚。
“剛峰,那依你看,此女屬於前者還是後者?”
“不好說。”海瑞搖了搖頭,而後看向張子明,道:“文昭,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被海瑞點名,張子明猛的回神,抬眼看去,就見王用汲和海瑞都看著他。
“我……”張子明張了張口,心中很是糾結,他不知道該不應該提醒一下海瑞,他不想對海瑞動手,因為沒有必要。
定海縣的事,就要結束了,一切都將塵歸塵,土歸土,這次是清流和嚴黨的聯合行動,麵對兩派的聯手平事,誰能翻起風浪?
但有人非要海瑞死,在這股大勢之下,死個把人,隨著這次的事一起也就平了。
“剛峰,”張子明張了張口,糾結片刻後,最後終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腦袋抵在車廂木板上,看向海瑞,“我能叫你剛峰嗎?”
聽到這話,王用汲一愣,看向海瑞。
海瑞則是目光凝視著張子明,這個嚴黨安排在他身邊的監察禦史。
其實,這段時日相處下來,張子明給他的感觀是很不錯的,身處官場,各自都有立場,隻要不危害朝廷,不危害百姓就行。
因此海瑞心裡對張子明是沒有偏見的。
“你我三人,朝夕相處,在這定海縣的漩渦中,並肩而戰,本就是親近之人……”說著,海瑞語氣也無比認真,道:“自無不可!”
“嗬!”聽到海瑞允許自己以‘剛峰’稱呼他,張子明突然笑了。他沒想到,得到海瑞的認同,竟是件如此值得開心的事。
也是在這一刻,讓他更加堅定,並確信自己的決定,並沒有錯。
既然海瑞認可了他這個朋友,那麼為了朋友,他決定把一切都告訴給海瑞。
很快張子明臉上的笑容收斂,麵容一肅,凝視著海瑞,車廂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沉重。
王用汲張了張口,看著張子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隻是拳頭也暗暗攥緊。
“噠、噠、噠。”雨勢突然大了起來,敲打在車廂頂部,發出密集的聲音,也襯托的車廂裡的氣氛,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海瑞跟王用汲都意識到,張子明或許知道什麼,也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一些事情。
許久後,張子明卻是突然說了一句讓海瑞跟王用汲,都猝不及防的話。
“剛峰,你投靠國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