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他也在考慮以後了。
皇上總歸要離去的,那時新君是誰?對嚴家是什麼態度?要是裕王的話,嚴家肯定死!
“景王。”嚴世蕃問完,嚴嵩抬眼,看向嚴世蕃,緩聲道:
“世蕃,不慮於小,則不足以謀大;不謀於遠,則不足以謀近。接下來,我們嚴家,要考慮如何長久生存的問題了。”
“爹,你意思是?”嚴世蕃看著老爹,似有所悟,但又不敢確信是不是自己想的那種。
“皇上素來喜歡景王殿下,”嚴嵩說著,語氣越發的低沉起來,“隻可惜,景王殿下礙於身份,不得不被逼就藩德安……”
“這次對我們來說是一次機會,”嚴嵩語氣平靜,道:“我有預感,等到北邊之事結束,我們跟清流大可能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最後的獲利者,隻能是皇上。”
“屆時會是何等局麵?皇上近來種種行為,都讓我感到深深的不安。”
嚴嵩說著,語氣越發的低沉了起來,“皇上他,或許就是在為身後事做準備。”
“爹!”聽到這話,嚴世蕃下意識的低喝,同時害怕的四下看了看,這屬於大不敬。
“皇上不再大修宮殿,不再將玄修放在第一位,”嚴嵩卻是沒有理會兒子的想法,繼續慢吞吞的說著,“這說明,皇上放棄了。”
“收割我們和清流的財富,用於軍需,意在穩定邊防,保證軍隊的戰鬥力。”
“皇上是要防沿海和邊疆,恢複衛所製是為了減輕財政壓力,下一步可能就是吏治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皇上這是在為儲君掃清障礙,等到一切穩定了……”說著,嚴嵩語氣低沉,“整頓吏治就好辦了。”
“屆時這天下百官,清流也好,嚴黨也罷,都不過是大明刀兵之下的魚肉。”
“一旦北邊的事結束了,那麼大明內部將會在這位帝王的最後,迎來一場殘酷血腥的大清洗。這個惡人,皇上做了又如何?”
“他負責把大明的膿瘡爛肉剜掉,傷口自有新君來撫平,收買人心,換來的卻可能是一個逐漸愈合,新生的大明朝……”
“所以,嚴家必須要找到新的依靠!”
“隻有真正的儲君,才能能庇佑我們,而我們也必須要在屯兵興農的國策上,徹底將清流擊垮,讓裕王再無翻身的可能。”
“全力助景王殿下回京!”
聽完老爹這一番深謀遠慮的話,嚴世蕃張了張口,半晌後,道:“可是爹,您當初提出屯兵興農的國策,難道不是為了喂飽自己嗎?”
“嗬!”嚴嵩哼笑一聲,“還記得我讓你好好吃一頓嗎?”說完,看著嚴世蕃,一副讓你不吃,你這是虧到了模樣。
而嚴世蕃卻在這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下,目瞪口呆,隻覺得頭皮發麻。
原來當初那句“好好吃一頓”是這個意思?不是要我趁著家還富餘,好好享受?
他就說呢,就算為了保命,交了所有的錢,也不至於如此吧?再說隨時都可以賺回來,根本不至於一副趁著沒交錢,好好吃的暴發戶姿態。
顯然,他這是早有預謀了。
原來從開始老爹就沒打算再過好日子了,他是要帶著嚴家這艘大船,背水一戰了。
接下來,整個嚴黨,真的要變成瘋狗了,要拚命了,不是為了吃肉。
而是為了生存,活命!
一定要將清流弄殘,甚至是弄死,將裕王徹底鎮壓,再無翻盤之機,拚儘全力助景王。
這一刻,嚴世蕃終於恍然。
看著越發蒼老,須發皆白的老爹,心中冒出一個大不敬,但卻很契合的詞來:老奸巨猾!
清流和自己,或許就連皇上,都以為老爹提出“屯兵興農”的國策,是餓極了。
因此饑不擇食,看上了清流手裡的土地,是要割清流的肉吃,增肥自己。
原來,老爹根本就沒打算吃肉。
他追求的更遠,更長,忍著餓,為求生存,背水一戰,夠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