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上若是真的想趁此挫擊東林黨,那日就不會親臨內閣將奏疏封還。
“有理。此事到此為止。”朱常洛點點頭。眼神在眾位內閣輔臣身上掃過。最後停在劉一燝身上:“諸卿下去好好兒想想,自己為什麼在這兒,又憑什麼在這兒。”
沒人答話,大殿再次陷入沉默。隻聽見門外的雪飄風號的聲音裡伴著幾聲漸行漸遠的求饒。
朱常洛發現自己竟開始喜歡上這樣的沉默了。但該吹的風還要吹,該下的雪還要下。最終,朱常洛自己打破沉默,命令道:“王安,宣旨。”
聞言,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踏前一步,展開聖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太祖定製,曰一日三朝,凡一百八十五事皆需麵奏皇帝,然時移勢遷,至正統而朝事變......”
“朕禦極以來,常念百官夕寐宵興之勤,不忍以瑣事、定事煩百官於宮中......故改每日早朝為每旬早朝,並限奏事為百官皆需悉知之事。”
這封聖旨采用的是典型的三段式。先是列舉了改變朝會的先例,然後以體恤臣下的為主要理由闡述再次改朝的根本原因和必要性,最後再拋出改朝的具體方案。
不過實際上,先例、根本原因,甚至是朝會改革的具體方案都不重要。對文官們來說,重要的是改朝本身。
先例在前、殷鑒不遠,當年萬曆皇帝聖旨罷朝的時候也是舌燦蓮花,漂亮話一句接著一句,可接下來呢?長達三十年的君臣不相見。
雖然不上朝並不等於不理政,像嘉靖皇帝二十年不上朝,仍舊牢牢地把控著朝政。
但不上朝和弊政、懶政的相關性實在太大了。
嘉靖不上朝,將大量銀錢投至玄修煉丹,搞得家家皆淨而無財用矣。
萬曆不上朝,沉溺聲色犬馬,礦稅太監遍天下斂財,終至民亂四起、倭寇覬華。
內閣還是屈服了。儘管文官們早有心理準備,但當聖旨宣讀完畢之後,大殿內還是有了窸窣吵嚷之聲。
反倒是武官勳戚們一臉無所謂,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武官本來就沒什麼事情要奏,早朝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文官在說話,與其跑到宮裡來做背景板,還不如在家裡多睡一會兒。
“肅靜!”徐光啟高喝道。鴻臚寺卿的職責之一是維持朝會時的秩序。
等殿內安靜下來,禦史左光鬥準備再一次“敢為天下先”,就在他抬起腳,即將邁步之時,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先他一步站了起來。
朱常洛拾級下陛,在百官的目視下緩步踱至皇極殿的門口,正當朱常洛伸出手要自己去開殿門的時候,魏忠賢和魏朝兩個司禮監的大太監趕忙躬著身子奔了過來,一左一右將殿門推開。
殿內放了許多火盆,炭火熊熊燃燒,使得殿內外溫差極大。一陣狂風將棉花般的雪團擠進殿內,將寬大的龍袍後襟壓得連連飄飛。
這時,王安也走了過來,他手裡拿著加了厚絨的黑色袞龍大氅。
大氅披好後,朱常洛對百官下令:“諸卿,跟著朕去承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