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意不意外(1 / 2)

二人森林 浴火小熊貓 20142 字 8個月前

何田重新回到碼頭, 把停船時發給她的竹牌交給看船的人, 帶著她的新夥伴——那隻小狗, 向家的方向劃去。

她把小狗放在一個籃子裡, 籃子裡墊了塊兔子皮。

小狗起初還淒淒惶惶地一會兒嗚嗚叫一會兒嘰嘰叫,過了一陣兒就躺在籃子裡玩起兔皮上的尾巴毛, 它學著爸爸媽媽的樣子, 一下咬著兔子尾巴一邊低吠一邊猛晃腦袋,一下就在籃子裡跳起來, 惡狠狠地撲著兔尾巴。

沒一會兒, 兔子尾巴就給它咬得濕漉漉的, 眼看搖搖欲墜, 和身體分離的時候不遠了。

何田本以為易弦走了之後, 自己會一邊劃著船逆流而上, 一邊哭得滿臉眼淚鼻涕, 過了五條河水交彙的河口,她才知道, 悲傷也是需要力氣的。

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

她時刻都不能放鬆。

兩隻船槳架起來,不停地重複一個動作。

書裡說,運動時大腦會自動分泌多巴胺。這是種能令人振奮的激素。據說, 大嚴寒來臨之前,有不少醫生建議抑鬱症患者以運動作為輔助治療的方法。

連抑鬱都能減緩, 更何況是離愁彆緒。

何田一直不停地劃了一個多小時, 到了河水較為平緩的河段, 把船停靠在河道中央一個小洲邊上,取出帶來的乾糧,吃了一點。

籃子裡的小狗聞到香味,立刻搖著尾巴掙紮著跳出籃子,蹲在何田膝蓋前,靜靜地看著她。

這小狗坐得規規矩矩,頗有幾分訓練有素的獵犬才有的樣子,但是身後那條小尾巴不停搖晃,打在船底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何田不由笑了。

從現在開始,這小狗的訓練就得由她完成了,它不是作為寵物被買來的,要是新主人教養不當,就難以擔當一條獵犬應儘的責任。

何田吃了幾口包著雞肝醬的小米煎餅,挖出一塊雞肝醬放在船底,小狗立刻要跑去吃。

何田按住它的狗頭不讓它動,再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重新坐好。

小狗嘰嚀了幾聲表示不滿,但很快就坐好了,重新仰著小頭,用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何田。

何田又放了一塊雞肝醬在船板上,這次,放得更近了,幾乎就在小狗一低頭躥身就能吃到的地方,小狗的鼻孔不停翕動,脖子也動了動,似乎是在吞咽口水。它顯然聞到了香味,受到了誘惑,可是,它乖乖地不動。

何田這時放了第三塊雞肝醬,就放在小狗前爪前麵,小狗低頭看看,再仰著頭看她。

“吃吧!”何田拍拍它的頭,指了指食物,小狗啊嗚一下就吞掉了那塊雞肝醬,然後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舔舔嘴,用“沒品過味兒啊”的眼神再看著何田。

何田指指另一塊雞肝醬,“吃吧。”

它立刻跑去吃掉,吃完後,似是猶豫了一下,轉過狗頭看著何田,不知從她的臉上和眼神裡得到了什麼信息,又趕快跑回她腳邊,對第三塊雞肝醬視而不見。

何田大力撫摸它的腦袋和脖頸以示讚揚,這才發令讓它去吃第三塊食物。

這獵犬真的是好品種。之前的主人也養得很好。

小狗吃完了食物,跑回何田身邊,想要跟她玩,何田摸摸它身上幼犬特有的柔軟絨毛,把它抱起來,放回籃子裡,又從岸邊摘了幾片草葉,紮成一團扔給它,它就當個草球玩起來。

何田喝了點水,繼續向著家的方向劃去。

來時,越來越溫暖,回去時,衣服越穿越多。

再次休息時已經快下午四點了,何田重新穿上貂絨小坎肩,吃喝一番,補充體力。

小狗安靜地睡了一會兒,這時醒了,趴在船舷邊兒,探頭在河中喝了幾口水。

何田把它抱起來放在停靠的小洲邊上,它快速地在地上轉了個圈,在一棵蘆葦邊趴在地上尿了一泡。

它一尿完,立刻嘰嘰叫著跑回船邊,生怕何田不管它,獨自離開了。

何田把它抱回船上,用蘆葦葉折了個四方小盒子,把一顆早上順手牽羊拿的蛋打碎放在盒子裡。

小狗這次看到食物,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何田摸摸它的頭,“吃吧。”

它搖搖尾巴,趴在盒子邊,吧唧吧唧舔起蛋漿,一會兒就把一顆蛋吃完了,小胡子上和最下邊的絨毛上還掛著點蛋黃。

何田再次出發。

她這次足足劃了兩個小時才停下休息。

這時天色已經黃昏,天邊雲霞燦爛,河麵水流平緩,兩岸綠草隨風婆娑起舞,一群野鴨飛過天空。

何田忽然流下淚。

可她隻輕聲啜泣了幾下,就用袖口抹掉淚珠,扳動槳,再次前進。

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天色是蒙昧的藍灰色,從林間看過去,樹葉的黑影之間還能看到幾點橘黃色的夕陽。

何田回家後先去看大米。

大米在窩棚裡呆了一天,早就不耐煩了,伸長脖子拱來拱去,看到何田懷裡抱的小狗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它立即又覺得這小東西沒什麼好怕的,再次伸長脖子去拱何田,問她要好吃的。

何田把它牽出來,給了它一把黃豆,點亮掛在窩棚牆上的油燈,閉著氣,快手快腳把大米拉的大便給掃出來,再撒上草木灰和乾淨的乾草,給水槽裡也換上清水。

這期間,小狗也沒閒著,一直跟進跟出,好幾次何田差點踩到它的胖爪子。

見到何田用掃把掃地,它低吠著去咬掃把。

打掃完窩棚,天已經徹底地黑了。

何田把大米領回窩棚,摸摸它的耳朵,“晚安。”

大米吃飽了黃豆,不耐煩地晃晃耳朵,不搭理她。

何田鎖上門,帶著小狗回到木屋。

她燒上一壺水,在自己洗腳的木盆裡添上涼水。

小狗還不知道自己要倒黴了,歡蹦亂跳著,四處在屋子裡嗅。

它在前主人家中受過教育,知道不能在這裡便溺,過了一會兒抓抓門,何田把門開個縫,它忙亂亂地跑出去,站在門廊上猶豫一下,跳下去,極不雅地摔了個狗啃泥,在屋子前的空地上轉了圈,趴在一棵樹下撒了泡尿,又趕快跑回來。

天黑之後,室外的氣溫就會快速降低。

何田栓好門窗,把燒好的熱水加入木盆裡,抓過小狗放在盆裡,用一隻豬毛刷子蘸上皂液把它從頭到腳洗刷乾淨。

小狗嗚嗚叫著,不情願,也沒法反抗。

何田把它包在一塊絨布裡擦得七八分乾了,取出一隻竹篦子給它梳毛。

她坐在火爐旁,借著油燈的光亮,捉到了幾隻在毛從裡瘋狂逃竄的跳蚤虱子,扔進爐膛裡,“啪”地一聲輕響。

梳了幾次之後,小狗的毛已經乾透了。

何田用手指捋捋它的小胡子,“好了,再給你塗點粉。”

殺蟲粉裝在一個大大的扁竹盒裡,粉撲是縫在一塊絨布上的兔子皮毛,何田蘸上粉,啪啪啪在小狗身上拍了幾下,嗆得它連打了幾個噴嚏。

“明天再給你吃點打蟲的藥丸。”

何田用豬毛刷子又給它梳了遍毛,找出一個小竹籃,在裡麵鋪上一塊絨布,又拿一張狗獾皮罩在籃子提手上綁好,就是一個暖和舒適的小窩了。

她把小窩提到火爐邊上,“你今晚就睡這裡。”

她又拿了兩隻小陶碗,一個放上清水,一個敲了一粒蛋,放在水缸旁邊。

小狗從凳子上跳下來,先去喝水,又去吃蛋。

何田蹲在一邊看它,自言自語,“給你起個名字吧,叫什麼呢?還叫小米麼?你也是金黃色的。算了,還是叫你小麥吧,麵粉是用小麥做的,成熟的小麥也是金黃色的。”

小狗——現在是小麥了,吃完了,她給它擦掉嘴臉上沾的蛋液,“乖乖睡吧。我知道今天是你第一天離開爸爸媽媽,晚上你一定會哭的,我會一直看著你的,不過我不能抱著你睡。這可是奶奶定下的規矩。再說了,你還沒吃打蟲藥呢。”

何田所料不錯。

剛離開家的小狗崽在她睡下一會兒就嘰嘰地叫起來。

要是換成人類的小孩,估計是哭著在喊爸爸媽媽了。

好幾次,它趴著上棚板的木梯,嗚嗚哀鳴,可是它不會上呀,何田又打定主意不理它,就算把樓梯抓得嚓嚓響也沒用。

這時候晚上已經不生爐子了,睡在被窩裡當然很暖和,可是鑽出來就冷了,小麥折騰了一會兒,凍得發抖,又嘰嚀著跑回自己的小窩。

爐子裡雖然不再有燃燒的木柴,可是厚墩墩的爐台還是暖洋洋的,挨著爐台的小窩更是暖和。

這麼折騰了幾次,何田當然睡不好。

她在想,易弦現在在哪裡?到了小鎮麼?在哪兒住宿?吃了晚飯麼?

就算精神上再憂慮擔心,可扛不住肉體疲勞。今天一天劃了幾個小時的船,回程時尤為費力,何田想了一會兒,就再次朦朦朧朧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朦朦朧朧醒來。

小麥又在叫了,可是,這次,它不是那種撒嬌求抱抱的嘰嚀,而是還不足威勢的汪汪示警叫聲。

何田驚醒了。

外麵有人!

她立刻穿上衣服,握緊獵槍,爬下棚板。

她並沒點燈。

黑夜裡,點了燈,這就暴露了,給敵手豎了個活靶子。

何田輕輕走到窗台下,心中砰砰亂跳,眼睛慢慢適應了這時的光線。

隻聽門廊木板上發出一聲輕響,是有人走上了門廊,現在可能就站在門外。

也可能是熊。

小麥發出幼稚的表示威脅的低嗚,跟在何田身邊。

它渾身哆嗦著,不知道是冷得直發抖,又或者是怕的。

這時,屋子外麵響起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

是人寒冷時的呼吸聲。大概是在嗬氣暖手。

不是熊!

何田先是一喜,隨即心臟又狂跳。

如果是熊,隻要守住門窗,它進不來又找不到吃的,大不了搞些破壞就走了。在森林裡討生活,不管是人是獸,都得講究效率。

但要是人……

何田心思亂轉,把窗台下的桌子輕輕放倒,當做掩體。

她躲在桌後,側耳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不知道來了幾個人?

他們想乾什麼?

她屏息聽了一會兒,隻聽見外麵那個人又走下了門廊,她正在疑惑,就聽見一陣輕微急促的跺腳聲。

何田一陣發懵。

這人莫非不是山賊?凍得忍不住跺腳取暖的山賊也真夠沒出息的。

還是,這個山賊是被派來打探的?主力還在後麵?

想到這兒,何田又緊張了幾分,她把門後掛的兩把獵槍摘下來掛在胸前。

這兩把獵槍,也用的是連珠彈匣,但是這彈匣是個扁盒子,裡麵的鉛彈全是五厘米長的霰彈,直徑十一毫米。

何田心想,“管你來多少人,姑娘手下可彈無虛發!”

霰彈彈丸和普通鉛彈不同,射程不遠,但是“噗”地一蓬,像漫天花雨,當然彈無虛發。

從前,特警、押運所用的破門彈,防暴槍,大多也是這類彈丸。

手中有槍心裡不慌。

何田打定主意,隻要這幫山賊跑來了,就直接衝出屋子正麵突突突。

這麼僵持了近一個小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外麵那個沒出息的山賊隻是不停跺腳轉圈,好像還冷得搓起了胳膊。

何田一頭黑線,忽然聽到那人連打了兩個噴嚏。

她一驚,心裡說,這聲音,怎麼聽起來那麼熟呢?

易弦打噴嚏就是這樣,趕緊捂住口鼻轉過身,還會道歉。

她隨即又搖頭,這山賊是來做探子,當然得捂住了。

正在猶疑,門廊上腳步聲一響,那個山賊又站到門廊上了。

何田聽見他走到了門前,心想,我要不要就隔著門給他一突突?啊……那我這門就得報廢了,要重新做門挺麻煩的,這幾天天氣正好,可以把發芽的土豆苗都種下去了,哪有空做門呀。

她正想著,門上當當當不輕不重響了三聲。

何田愣了。

這山賊還挺有禮貌的。

也許,不是山賊,隻是迷路的人?

哼,管你什麼妖魔鬼怪,姑娘我可是帶著槍的。

“誰?”她大聲斥道。

“……”門外的人像是吃驚怎麼立刻就有人回應,且聽起來,應門的人就在離門不遠的地方,隔了一下才回答,“是……我。”

何田一聽,從桌子後跳起來,衝到門前,搬開頂門柱,拉開鐵栓——

這麼做的時候她一直在問,莫非我是在做夢?先是做了個被山賊偷襲的夢,又夢見易弦回來了?

她拉開門,又驚喜,又疑惑,門外站著的不是易弦是誰?

易弦有點羞赧地笑了,“你說過,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回來。我回來了。”

何田“嗷”地叫了一聲,撲過去緊緊抱住易弦。

這笨蛋身上涼浸浸的。

“你怎麼不早點敲門?”

“我怕把你吵醒了……”

“我早就醒了!”

“啊?”

“我、我還以為你是山賊呢!差點就要隔著門把你給突突了!”

何田抓著易弦又搖又晃,見這差點被打成篩子的家夥還在傻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眼淚就冒出來了。

“你餓不餓?凍著了吧?我聽見你打噴嚏了!”

“我不冷。”

“胡說!聽見你跺腳呢。”

“哈哈。”易弦笑了一下,涼涼的手指拂在何田臉上,“你彆哭。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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