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過年的時候, 那才叫熱鬨。
尤靖遠和尤嘉延續二十多年的兄妹大戰, 並沒因為成家立業而減弱半分。
其幼稚程度使三歲小兒都瞠目結舌。
尤靖遠的小閨女尤思思是個小機靈鬼,特彆逗樂, 跟雙胞胎同歲, 三個人組隊破壞力翻倍,小區三霸,陸逸之C位出道,獨領風騷, 陸遙之自帶威懾力, 往旁邊一站就是隱形幫手, 尤思思則負責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情狀一言難儘。
後來嘛, 加上一個陸憫之, 於是三個人不在外麵作祟了,轉而蹲家裡集體逗妹妹。
憫之是個正宗小天使, 軟兮兮的, 特彆像尤嘉小時候, 但比尤嘉還要乖,真真正正的那種乖,尤嘉小時候骨子裡多少帶點兒克製的皮, 偶爾也想使個壞,悶不做聲偷偷做點兒無傷大雅的壞事, 彆人不會猜到她頭上, 她自己能樂半天, 但憫之是骨子裡都帶著乖, 整個人都軟得跟棉花糖似的,每次陸季行抱著她,連神色都會緩七分。
尤嘉的宏願沒在她哥身上實現,倒是在她身上實現了。
她每天抱著女兒,感覺出門自帶聖光,特彆招人。人民幣屬性滿點,真真是人見人愛,連大白那隻傲嬌得不行的貓,見了憫之叫聲都會變得溫柔些。
憫之最愛爸爸,最寵媽媽,喜歡兩個哥哥,喜歡思思姐姐。
所有人都愛憫之。
這是一個食物鏈完全顛倒的家族。
今年過年的時候,憫之堪堪三歲了,她穿了一件毛絨絨的西瓜紅的羊毛開衫,尤嘉給她紮了個丸子頭,看起來清爽明麗,小丫頭唇紅齒白,眉眼頗像爸媽,卻更精致一些,仿佛人形洋娃娃。
憫之笑起來的時候,仿佛空氣都帶著甜味兒,她聲音異常軟糯,吐字不是很清晰,但說話很認真,慢吞吞的,自帶Q萌屬性。
憫之今天不開心,媽媽大年夜加班,到現在還沒回來,爸爸被裝進了電視裡,她就拿了個小板凳蹲在電視前頭看爸爸。
一動不動的,隻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眨著。
遙之哥哥坐在她的左手邊,給她剝橘子吃,逸之哥哥在逗狗,玩“坐–握手–坐”的遊戲——家裡去年養了一隻叫妞妞的薩摩耶,渾身皮毛蓬鬆柔軟,白得發光。
妞妞脾氣好,非常聽話,逸之逗它玩兒了會兒,抽了花瓶裡一支粉玫瑰,讓妞妞叼著,“去,給憫之。”
妞妞嘴裡噙著一支玫瑰花,果真就去電視前頭找憫之了,毛絨絨的大腦袋拱了拱憫之的胳膊,然後揚了揚頭,給她看花。
憫之把花從妞妞嘴裡拿出來,低頭嗅了嗅,很淡的香味,悠悠地掛在鼻尖,憫之就知道是二哥哥,忽地扭過頭去看沙發上,二哥哥向來不好好坐,歪七扭八地半躺在上麵,媽媽看見一定又要罵他了,憫之不罵哥哥,憫之衝著二哥哥笑了笑,甜甜地說了聲,“花”。
她其實是要說謝謝二哥哥的花,但憫之吐字還不清晰,她更喜歡說短語。
逸之聽懂了,舉起兩指在鬢角點了下,極瀟灑地做了個wink的動作,那一套風流做派,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憫之被二哥哥逗得咯咯直笑。
回頭的時候,爸爸在電視裡跳舞,憫之又惆悵起來,她想爸爸了。
還有,媽媽怎麼還不回來呢?
她頭偏到大哥哥的胳膊上靠著,甕聲甕氣地說:“大哥哥,憫之想爸爸想媽媽了。”
遙之塞了一顆橘子到憫之嘴巴裡,他不太會哄人,但妹妹不開心他也不開心,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哥哥帶你去放煙火吧憫之!”
憫之悶悶地點了點頭頭,“那好吧!”
尤靖遠帶著周倩回來了,推開門先換鞋脫外套,衝裡麵叫了聲,“爸,媽,我們回來了。”
廚房裡老太太探出頭來,不看她那倒黴兒子,隻衝兒媳婦笑道:“倩倩回來啦?”
思思從爸爸懷裡跳下來,歡欣鼓舞地叫了聲,“奶奶,新年快樂!”
老太太眉開眼笑,“哎,思思乖,思思也新年快樂,奶奶做飯,待會兒給思思壓歲。”
思思又跑去客廳叫爺爺,趴在爺爺耳朵上說新年快樂,爺爺把她抱在懷裡親了親,塞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在她兜裡,她按了按那個厚厚的紅包,又在爺爺臉上吧唧了一口,然後嘻嘻笑著跑了。
姑姑和姑父不在,但憫之在啊!她像隻小蝴蝶似地飄到憫之那裡,捏著自己的裙擺轉了一圈,手捧著下巴蹲下來看憫之,“憫之不開心嗎?”
憫之點點頭,“憫之想爸爸媽媽了。”
思思皺起了眉頭,旋即又舒展開,抓住憫之的手,“姑姑姑父一會兒就回來了,姐姐帶憫之去放煙火好不好?玩得開心就不想爸爸媽媽了。”
憫之扭過頭去看遙之哥哥,然後抓住哥哥的手,這才回頭看思思姐姐,輕輕地點了點頭。
思思衝那邊拋球給妞妞玩兒的逸之招手,“逸之,我們去放煙火啊,你來不來?憫之也來哦~”
逸之把球拋了老高,妞妞蹲在地上躍躍欲試地等著,他卻忽然一踮腳把球又接回自己手裡,彎腰揉了揉妞妞的腦袋,吊著一側唇角笑,偏頭對思思漫不經心說,“來了。”
他走過去,忽然把憫之舉起來擱在自己脖子上,憫之啊呀了聲,等騎到二哥哥脖子上才反應過來,她視線平白高了兩倍,好像世界都表大了許多似的,她軟軟地叫了聲,“二哥哥”。
逸之兩手抓著憫之的手,讓她半趴在自己腦袋上,微微側頭向上,唇角依舊帶著三分散漫的笑意,“憫之想放煙火?”
憫之其實不想放煙火,她隻是想爸爸和媽媽了,但是遙之哥哥和思思姐姐都說要帶她放煙火,逸之哥哥還給她舉高高,她覺得她應該點點頭。
“憫之想放煙火,那我們就去放煙火。”
二哥哥馱著憫之,踢了踢妞妞,說:“去,把露台門打開。”
妞妞好像聽得懂似的,噠噠過去,抬著爪子把露台的推拉門往旁邊推。
今年的春節下著雪,露台掛著兩盞紅彤彤的八角宮燈,映著大雪格外好看,逸之出來才忽然想起來,憫之隻穿了一件羊毛開衫,忙把憫之攜下來護在懷裡,一閃身又回了房間,搓了搓憫之的手,問她,“冷不冷?”
也就剛出去不到半分鐘,其實還感覺不到冷,憫之搖了搖頭,“憫之不冷。”
逸之哥哥去房間拿了她的羽絨服過來,仔細給她穿上了,又把小圍巾給她戴在脖子裡,扣上她的絨線帽,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嫩白臉蛋,兀自笑了笑,自己卻隨便把外套一套,便牽著她的手出去了。
思思去抱了許多煙火出來,遙之戴上外公的大手套,把露台長桌上的雪掃了下去,然後把煙火擺上去。
三環內禁煙火,好在老家堪堪在三環線外,對他們來說,可真是個好玩之處。
遙之擺了四個拇指粗的煙火,思思擺了九個排成排的煙火,她放的煙火不能升天,隻能噴出半人高的,名字叫火樹銀花,很好看。
逸之瞅了眼,搖頭說:“不夠,再加。”
於哄憫之開心的事上,他總能花樣翻新,他擰了擰憫之的臉,“今兒二哥哥給你看些新鮮的。”
憫之揉了揉自己被捏了又捏的臉蛋,卻不惱,眸子清亮,鄭重地點了點頭。
遙之吃醋了,過來一聲不吭地也捏了捏憫之的臉,憫之抬頭看遙之哥哥,懵懂地眨了眨眼,心想大哥哥好奇怪啊!
思思去抱了更多的煙火出來,氣喘籲籲地說:“噓,小點兒聲,拿得多了爺爺要罵的。”
小孩子不能玩兒煙火,但遙之和逸之是男孩子,且做事向來穩妥,爺爺不大管他們。
不過拿得多了,肯定是要挨訓的。
遙之沉默不吭聲,隻按了按逸之的手,“小心。”
逸之挑了下哥哥的下巴,笑意微露,衝他比了個安心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