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過三日,向來低調行事的姬府霍然成了京中談資。
姬府內院的案子傳得滿京皆知,這種後宅婦人互相殘殺的事兒本就為人津津樂道,尤其是還發生在那位以清正賢明著稱的祭酒大人府上,眾人驚訝之下,議論更甚,都翹首以盼著此案的審理結果,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那姬夫人真殺人了?
若真是如此,庶女既告到了府衙,豈不是意味著姬大人明知真相,有意包庇麼。
那這清正賢明的名聲,多少摻了點水分。
於是,姬崇望的名望受到了質疑。
而他焉能不知眼下有多少人在盯著這樁案子,他雖被姬雲蔻此次愚蠢之舉氣著,但實則並不很擔心案情,顧柔的屍身在湖裡泡了許久,那日又下著雨,便是有什麼也沒有了,且他仔細看過,除了那一小截缺失的衣料,看不出彆的異常,極有可能是她自個兒腳滑落水的。
因篤信這點,隻要府衙認真斷案,結果總是清白的,姬崇望這樣想。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天殺的錦衣衛橫插一腳,接手了案子,還將林嬋挪進了昭獄!
昭獄那是什麼地兒,罪名一扣,罪狀一簽,便是白的也能抹成黑的!
可姬崇望那口氣還沒來得及提起,林嬋就被放了。
被放了……
審也沒審,查也沒查,就乘著北鎮撫司備的八抬大轎,由幾個緹騎一路護送至姬府,簡直好不風光。
彼時姬崇望正當下朝,隻覺眾人看過來的目光很是複雜,直到殿外的內侍上前道賀,他方才明白過來發生何事,可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或者說,這比林嬋被扣押還要糟糕!
原本府衙審理此案,至多不過是幾日便能證其清白,可錦衣衛這麼大張旗鼓接了案子又大張旗鼓把人放了,倒像是林嬋真和這樁命案有關,而錦衣衛看在姬崇望的麵子上,動了關係將人放了。
畢竟霍姬兩家就要成親家了,這很難不令人往這方麵去想。
而原本還相信姬崇望與霍顯並非一路人的朝臣們此時也隱隱動搖,姬崇望從他們的眼神便能窺見自己眼下的處境,實在不算好,尤其是——
霍顯還隔著老遠的台階,在太和殿外喊了聲:“嶽丈大人!”
引得尚未走遠的朝臣紛紛望了過來,姬崇望的臉當即就黑了。
可這位年輕的天子寵臣最擅滿麵春風地給人添堵,他走到姬崇望麵前,竟是恭恭敬敬朝他拱了拱手,還請他去望江樓吃酒。
姬崇望自然是沒去,當時便拂袖離開。
夜色下,朝露晃腿坐在窗台上,繪聲繪色道:“聽說姬崇望回府後便一直在水榭,眼下還關著呢,想來是氣壞了。”
姬玉落支頤轉著步搖上的珍珠墜子,她每日夜裡都會抽出時間聽朝露彙報府裡京中大大小小的要緊事,接連幾日聽到姬崇望吃癟,眉梢隱有愜意,但也隻是淡淡的。
紅霜聽後,在旁凝起神色,擔憂道:“霍顯此人……我聽說他前不久在押送太傅許鶴時將人生生踏成重傷,而後沒兩日,人便死在獄中了,本就要行死刑的人,死前還要被這麼折磨一道,可見此人性子暴戾,實難相與。小姐,咱們到了霍府,必要萬分小心。”
姬玉落便想起了在霍顯手裡過的那幾招,臉上的愜意更淡了些,心中又添了些不暢快。
她想,若是除去趙庸之後,有機會一並除去霍顯也是好的,誰讓他認了那狗宦作義父,真能將他除掉,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皎白月色下,少女冷著張臉,在認真思考這件事。
紅霜與朝露見她這般,便要悄聲退出去,誰知門外忽然傳來幾聲雜亂,有人怒喊著:“彆攔我!姬玉瑤,姬玉瑤你給我出來!”
緊接著房門被重重推開,朝露在這瞬間躥出了窗外。
碧梧攔在姬雲蔻身側,著急道:“二小姐,二小姐這是做什麼!”
姬雲蔻已然衝到姬玉落麵前,她這陣子過得實在狼狽,樹倒猢猻散,沒了顧柔保駕護航,她又被姬崇望拘在房裡,眼看扶夏苑愈發不景氣了,連灑掃的婆子都敢給她顏色看,眼下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了往日光彩,發髻都疏不整齊。
她滿眼紅血絲,質問道:“是你對不對,是你讓鵑兒慫恿我去報官對不對!”
關了三日,姬雲蔻也不是個傻的,靜下來時也察覺事態不對,此事辦的確實是有些魯莽,可一邊又覺得將林嬋送進牢裡,也算圓滿。
就如鵑兒說的那般,阿娘沒了,弟弟也被林嬋搶走了,她一個庶女往後日子定不好過,林嬋與阿娘如此不對付,難保會不會報複在她身上,可若是將林嬋送進牢獄就不一樣了,府裡沒有當家主母,那她這個庶女的日子便也不會太難過。
何況,林嬋害死阿娘是事實,報了官,她必然無法脫罪。
姬雲蔻那時正為顧柔的死崩潰,鵑兒又是她信任的丫鬟,諸多勸說之下,她才心一橫去敲了府衙外的鳴冤鼓。
可才三日,才三日林嬋便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