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章(2 / 2)

一簪雪 荔枝很甜 10513 字 9個月前

蕭元庭狐疑地看他一眼,便依言帶他二人進了一品居的天子廂房,在進門前拉住霍顯,悄悄道:“我準備了好些美人,這樣不好吧?”

霍顯作樣思忖一瞬,道:“沒事,你玩你的。”

蕭元庭點頭,而後同情地看向他,“你說你好好的娶什麼妻,姬家這長女模樣是美,可哪有花樓裡的姐兒香豔啊,而今你束手束腳,後悔了吧?”

霍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花樓裡的美人三分在皮囊,剩下七分全在那薄薄的幾片布料上,說什麼香豔,露骨罷了,而她那張臉,是裹上麻袋都能好看的姿色。

蕭元庭這人,是被那些白生生的肚皮荼毒了眼光,典型的隻配吃糠咽菜,品不了珍品。

蕭元庭隻以為霍顯被他戳中了心事,不免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一會兒我幫你把小嫂子灌醉,過後咱們該怎麼玩怎麼玩兒!”

霍顯莞爾,“好啊。”

夕陽徹底隱沒,換星子布天,暮色蒼茫。

廂房內有個露天台,此處是二樓,正能俯瞰夜裡的京都街景,隻見各家各鋪,連小商販都掛起了燈籠,這麼看著,倒像是個繁華熱鬨的太平盛世。

蕭元庭沒喊人作陪,倒是還給姬玉落幾分顏麵,但這顏麵不是給她的,而是給霍顯的。

他不犯渾時看著眉清目秀,那股子為非作歹的腔調也收起來,客客氣氣給姬玉落斟了杯酒,遞上前去,道:“嫂子與遮安成婚那日,礙於俗禮沒能親手將酒敬上,今日權當補了這杯喜酒,嫂子可能全我心意?”

姬玉落接了過來,湊入鼻下聞了聞,酒香醇香,但是極烈,不到八杯她必要出岔子,但姬玉落麵上端得一絲不苟,道:“蕭公子的心意我自當要承,隻是我一向不勝酒力——”

蕭元庭打斷她:“嫂子這是不給我蕭元庭麵子了!我乃遮安摯友,我的酒,嫂子不喝可傷人心了。”

霍顯自巋然不動地品著酒,不打算開口,顯然是要看著蕭元庭勸酒,若是能將她灌醉,或許還更合他心意。

姬玉落一笑,便掩袖飲了半杯,蕭元庭還要再勸時,她反客為主,親自為蕭元庭倒了杯酒,“蕭公子既說是遮安的摯友,遮安平素刀尖舔血,好友寥寥,這杯我敬你往日待他的真心。”

額。

蕭元庭稍頓,覺得這話說得漂亮,不喝也說不過去,便爽利地飲儘,接著繼續勸酒,抱著一顆要把姬玉落灌醉的心,蕭元庭也是豁出去,場麵話信手拈來,哄得姬玉落不得不喝。

隻是蕭元庭以為是自己在勸酒,其實不然,局外的霍顯看得分明:

姬玉落再次給蕭元庭倒酒,“蕭公子一表人才,我祝蕭公子來日可覓得良緣,佳偶天成。”

蕭元庭打了個嗝:“好!來日我功成名就,這京中貴女還不是任我挑。”

姬玉落順著說:“看蕭公子談吐不凡,便知來日定有大展拳腳之時,登閣拜相也未嘗不可。”

蕭元庭不經誇,隻覺還沒醉就飄飄然了,更覺得與霍家新婦極為談得來,她說話比霍顯還中聽,尤其那一臉正色,說什麼都像是真的,於是更是被她哄得多喝了幾杯,可他也沒忘自己的目的,仍執著於權姬玉落手中的酒。

可他沒察覺,每回他都是豪爽飲儘,還要把杯底亮出來,而姬玉落隻小酌半杯。

於是飛觥獻斝間,蕭元庭已然忘了初衷,開始拍著桌抱怨起近來一些令他不爽之事,大著舌頭說:“京中新開了個賭場,叫什麼富春堂,就在我那長勝館對門!對門啊!明晃晃搶小爺的生意,我帶人砸過幾次場子,那家的護衛個個人高馬大,竟是出奇的厲害,遮——咳咳咳,遮安,你可替我做主,賭場底下乾的什麼肮臟勾當你最清楚了,家家如此,都乾淨不到哪去,你讓你的錦衣衛好好查!把他們全端了!”

蕭元庭不清醒,霍顯冷臉拂開他的手,就聽他還在嚷嚷:“也不、不知道那賭場背後是什麼人,短短月餘便經營得風生水起,許是哪個不懂事的外地商賈,可不能再由著他們胡來!”

就見蕭元庭已東倒西歪,而姬玉落雖小臉爬滿潮紅,卻還能坐直身子。

但也稀奇,這酒極烈,便是一口隻飲小半杯,數杯下來,尋常人也該醉了,偏霍顯身側的人兒眼裡還尚留一絲清明。

僅一絲,在回府的途中便已醉得站不直了。

紅霜和碧梧前來扶人,紅霜眼皮一跳,碧梧則驚歎道:“小姐怎麼喝得這樣多?”

霍顯在旁冷冷道:“扶進房,放好水。”

底下人依言照做了,隻是到了房裡,霍顯卻沒讓人繼續伺候,屏退了紅霜和碧梧,道:“出去吧,我來就行。”

紅霜稍有遲疑,玉落小姐酒量是真不好,且醉酒之後防備甚弱,正是因此主上平素並不許她飲酒。

現在……

可霍顯的眼光已冷掃過來了,紅霜隻好不動聲色地先行退下。

姬玉落坐靠在床頭,閉著眼,故作頭疼地摁著太陽穴。

霍顯撩眼看她,順手將茶水遞給她,道:“怎麼不知你這般能說會道,連蕭元庭都能勸醉。”

姬玉落惺忪著眼,仰頭看他:“夫君……說什麼?”

這樣仰頭時,露出一段原該雪白的脖頸,隻是被醉意熏得泛了粉,竟出奇地好看。

霍顯移開目光,在她那張臉上停了會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說不上溫柔,至少姬玉落已經感覺到痛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到底是什麼人?”

姬玉落掰開他的手,攥著他的手腕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似是生氣地吸了一口氣,眼尾的餘紅也像是被氣出來的的,她說:“夫君身為男子,自是不知後宅女子的艱苦心酸,又怎知人為自保,又需幾重偽裝呢?你若覺得我不是你要的那般溫柔良善之妻,休了我便是啊……”

如此楚楚動人,他都險些要信了。

霍顯氣笑,喝醉了還不說實話,他掐著姬玉落的胳膊,將她往前攥了一下,“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夫人酒醉,該要沐浴了,今夜我伺候你。”

姬玉落頭皮一緊,但想到什麼,很快又鬆了口氣,隻是還沒等霍顯真將她提到湢室去,門外南月便先叩了門:“主子,要事!”

失去桎梏,姬玉落往後退了幾步,精疲力儘地跌坐在床榻上,臉上的潮紅也不見了,轉而換成了蒼白之色。

霍顯去了書房,紅霜才匆匆進來,就見姬玉落掀開衣袖,小臂上一道鮮紅的劃痕,血本已經乾涸,與裡衣黏在一塊,可方才被霍顯那麼一掐,才凝固的血痂又崩開來。

紅霜看著直皺眉,“是屬下疏忽,屬下過後會在小姐身上提前備好解酒藥。”

姬玉落倒不覺得什麼,隻是頭疼,沐浴過後,喝了解酒藥,聽說霍顯又要務,方才急匆匆就離府了,姬玉落鬆了口氣,今夜總算能睡個好覺。

枕間仍有霍顯身上用的冷杉氣味,姬玉落累極,閉上眼,卻是靜不下心。

她想起了白日裡蕭元庭鬨市縱馬那一幕,不免記起多年前同樣的場景。

七年前,霍顯的長兄,也就是宣平侯府的世子霍玦領軍雲陽,當時的雲陽正是兵家之地,霍玦是去禦敵的,可他敗了,也死了,而後整個雲陽城內都陷入慌亂,朝廷支援前,官府管不過來,以至於匪寇在城內橫行,洗劫了多戶人家,而後饑荒動亂,流民逃竄,街頭多的是凍死骨,就連死人肉都有的是人搶,易子而食更是常見現象。

她就是在那個冬日沒了家。

可這不是姬玉落第一次流落街頭了,甚至因為此前的經曆,家裡給她請過師父教授防身之術,她比其他孩子能更快地搶奪食物。

可街邊不是日日都有包子可以搶,所以她偷了一個行事乖張的富家小公子的錢袋。

那日她已經快要凍死了,縮在街頭時就見一輛四駕並驅的馬車迎麵奔來,那驅車的少年綾羅綢緞,坐在車轅上笑話沿街的低賤之人。

她就是在那時偷了他的錢袋。

可她沒有跑掉,那少年很是氣惱,指著姬玉落的鼻子罵了許久,而她整個人暈暈沉沉,一個字也沒聽清,隻是雙手被捆住,栓在車後被拖了兩條街。

若不是再碰到蕭元庭,姬玉落都快忘了這樁事了。

姬玉落盯著頭頂的散發著微光的夜明珠,沒有人分榻而眠,她身體漸漸放鬆,將蕭元庭之後的事放進了夢裡。

然這夢做到一半,還不過子時,便被紅霜叫醒了,紅霜麵色凝重地遞來張紙條,姬玉落就著夜明珠的光暈低頭去看,困意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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