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嗯”了聲,道:“三法司的幾位大人如何了?”
籬陽道:“不肯開口。”
預料之中。霍顯道:“關著吧,留口氣出去就行。”
所謂留口氣出去,和扒掉半層皮沒有任何不同,這些人要在獄裡吃儘苦頭,但行事的獄卒最會拿捏分寸,並不會傷及性命。
可是……
籬陽猶豫:“侯爺他也要……如此嗎?”
過了許久,久到籬陽覺得那燭光都快滅了,才聽霍顯不冷不熱地“嗯”了聲,說:“注意點他的腿。”
籬陽應下。
霍顯又問:“你來的路上,碰到霍琮了?”
宣平侯府和鎮撫司恰在一個方向,霍琮乘馬車,籬陽騎馬,一慢一快,應是能撞上。
籬陽:“是遇上了。”
霍顯:“他身子看起來不好吧?”
籬陽稍作思忖,何止不好,是很不好。他道:“三公子先前其實就到鎮撫司鬨了一陣了,沒人搭理他,他才又來了您這……他身子本就日益虧空,如今又入了冬,再一著急,自是不太好。”
霍顯撫了撫眉尾,歎氣道:“我讓你給他找的大夫呢?”
籬陽道:“這幾年侯夫人替三公子尋遍名醫,屬下陸陸續續也往她麵前送了不少人,可都治標不治本,三公子底子差,得精細養著,不是兩劑重藥能痊愈的。”
他說罷,霍顯便不再說話了,隻攏眉靜止。
不知他在想什麼,籬陽也不敢胡亂猜測,隻想起方才路上霍三公子憤懣的怒斥,他看籬陽,就像在看一個為虎作倀的敵人,更不要提對著霍顯是怎麼個樣子。
籬陽心裡難免騰起一股沉甸甸的惆悵。
霍顯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估算了下時間,便起身欲回主君,他斜覷了籬陽一眼,淡淡道:“把你臉上那點悲天憫人收了再出去。”
籬陽站直:“是!”
待到霍顯走後,籬陽又站定片刻,仰頭拍了拍臉,正色後吹了燭火,這才抵著寒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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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顯的時間果然沒算錯,姬玉落正正從湢室裡出來。
不再是一身瑕白寢衣,她穿戴嚴實,就坐在桌前,有要靜坐一夜的打算。
也對,都撕破臉了,還裝什麼呢。
霍顯走來,她也隻是瞟了他一眼,而後閉目養神。
他居高臨下望著她。
嗯,霍琮的到來給了她時間捋清思路,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所以反倒放鬆了。
但也不是完全放鬆,嘴角還繃著呢。
霍顯心下一哂,心裡忍不住劃過一個念頭,這樣的壞脾氣,若是樓盼春在的話,他想必會很喜歡。
樓盼春這人,說好聽點是喜歡迎難而上,難聽點就是犯賤,越是刁鑽的性子,他越愛收拾。
霍顯在旁坐下,拉過姬玉落的小臂,後者驀地睜眼,作勢就要一掌劈過來。
霍顯接住了那隻手,“你還沒打夠?我這人不喜歡趁人之危,等你傷好了,咱們再打。”
這話說的,仿佛適才掐她脖子的人不是他。
簡直是個變臉怪。
姬玉落看向他手裡的藥酒,權衡之下,向他攤開掌心,霍顯挑眉,還是將藥酒給了她。
就見她垂首拉開衣袖,露出成片青紫。
這是前麵打鬥時,她用手臂擋了他踹過來的力道,霍顯沒有收力,那一下急重,也得虧她反應快,否則就不是隻一片青紫這麼簡單了。
姬玉落很粗糙地塗抹好藥酒,而後又坐直閉上眼。
既來之則安之,但與霍顯同在一屋簷下,以防他又套話,最後套不成話再惱怒動手,眼下是打不過了,姬玉落不想乾以卵擊石的蠢事,索性避開與他交流。
她就在這兒坐一宿,待明日清晨,紅霜總該打聽出今夜發生之事。
於是姬玉落就閉了眼,然不多久,她耳尖一動,似是聽到一串叮叮當當的聲響,她眉宇微蹙,心中才生出一個不妙的念頭,就聽“哢”地一聲,一隻冰冷的鐐銬扣住她的手腕。
姬玉落猛地睜眼,就見霍顯攥著鐐銬的另一邊,神色自若地扣住了自己,似笑非笑地說:“今日不說也無妨,咱們來日方長。我累了,不想陪你在這兒坐一夜,夫人,上榻吧”
姬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