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支兵,極有可能還藏在雲陽!
姬玉落跟霍顯想到一塊去了,她道:“事我已經幫你查到這兒了,若能證實蕭家私自招兵買馬,你想拿捏他易如反掌,趙庸可以給我了吧。”
霍顯沒說話,半響才道:“急什麼,這一切都隻是你我推測,總要拿到證據才行,就是希望這期間,催雪樓可以安分一些,你說呢,玉落小姐?”
姬玉落撩了下眼皮,謝宿白的事她哪插手的了,是以並未說話,轉頭去看輕盈的雨霧。
風過無痕,窗外已經半點聲響都沒有了,滂沱大雨把天地都洗得乾乾淨淨。
窗頭有朵飄落的粉花,特像霍顯眼尾的那一抹餘紅,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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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春雨徹底送走了嚴冬,春風送暖,枝頭新芽綻開,亂墳崗的火一把又一把燃燒,清河坊的錦衣衛漸漸少了,至少街頭已經恢複車水馬龍的景象。
錦衣衛的速度太快了,快得疫病根本來不及在全京都蔓延開來,沒有人會想到,災難原不該止於此的。
謝宿白推開窗,漠視窗外的繁華熱鬨,明明是二月的春,他身上仍舊一身寒氣,毯子還壓在膝上。
他唇角倏地彎起一抹很淺的弧度,說:“蘭序,你看。”
沈青鯉走過去,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著街市。
謝宿白道:“要不是他,底下這些人早成了疫病的亡魂,是我們太慢了,還是他太快了?”
沈青鯉頓了頓,道:“錦衣衛敏銳,何況這些天霍顯沒日沒夜守在城內,像是有所警覺,我們的人根本沒法繼續下手。”
謝宿白語淡淡道:“他從小就聰明,腦子轉得比誰都快,太傅都說過,他即便不從武,也能有一番成就,這樣一個人,留在這裡實在妨礙。”
沈青鯉明白謝宿白的顧慮,私心來說,他也並不希望霍顯卷到這場爭鬥裡,若是能成為自己人還好,若是不能……沈青鯉不敢想。
是以他道:“我會想法子把他引出京。”
謝宿白沉默,少頃抬眸,去看沈青鯉,“我的意思是,他沒有必要留著。”
沈青鯉一怔,瞳孔皺縮,“殿下!”
但他驚訝之後,很快便反應過來。
謝宿白這些年為催雪樓打造的好名聲,他就是要清清白白坐上那個位置,他要世人的歌頌和稱讚,就像曾經的懷瑾太子一樣,故而他不能沾一點泥濘,一點兒都不行!即便將來大權在握,霍顯也絕不是能留在身邊之人,因為他是錦衣衛,他是閹黨走狗,他是人人得而誅之!
他手裡沾了太多血,即便他肯舍棄趙庸附庸他們,他也隻能成為一把刀,廝殺過後便會被舍棄。
從始至終,謝宿白都沒有想要他。
沈青鯉有些頹敗,“殿下……”
藥味兒飄了進來,傲枝推門,輕聲道:“主上,該喝藥了。”
沈青鯉的眼是紅的,傲枝不敢多看,低頭把藥奉上,沈青鯉在旁站了會兒,便告辭了。
謝宿白接過藥,慢條斯理地喝著,他便是連喝藥時動作都十分優雅,修長的指捏著玉勺,眉頭都不會因苦而皺一下,依舊那樣溫溫淡淡,令人賞心悅目。
他目光停留在對麵的酒肆,那是京中有名的“一品居”,冬日時候的梨花釀最為醇厚,回味甘甜,他記得當年掌櫃的是個微胖的大叔,如今卻換成了他兒子,不知酒還是不是原來的味道。
那時才十四五歲吧,霍顯和沈蘭序就坐在酒肆二樓的露天平台上,兩人一左一右忽悠著逗他喝酒,想看一向最守規矩的長孫殿下“破戒”,謝宿白惱了,也真喝了,卻因怕太子和太子妃擔憂,不肯回宮,跟著霍顯回了霍家,結果霍顯因為帶壞小殿下這條罪名,被宣平侯好一頓打,在祠堂關了半個月才出來。
後來他對著謝宿白陰陽怪氣,說什麼也不肯再陪他出宮。
但霍顯這個人,實則很好哄。
他爭強好勝,凡事都要第一,少年時鋒芒畢露,要的就是人誇,謝宿白用他那文縐縐的話術誇上他三兩句,他便能消氣,隔日還安安分分進宮伴讀。
哦,也不算安分。
他伴讀以來,氣走了十多位先生,若非謝宿白擋著,顯禎帝都要揍他。
思及此,謝宿白驀地笑出聲,嚇了傲枝一跳,“主、主上?”
謝宿白唇邊的笑淡了,“沒事。”
又過許久,他驀地擱下勺子,“傲枝,去對麵給我買一壺梨花釀。”
他說:“我不喝,就聞聞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