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姬玉落突然而至的關懷驚著姬嫻與了,她甚至沒在意“你父親”三字,而是怔怔看著姬玉落,隨後驀地展開笑顏,“阿姐說不好,那我就不嫁!”
“……”
姬玉落道:“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姬嫻與依依不舍地看著她,問:“阿姐過得可還好?我聽說霍大人他很疼你,待你很好,是真的嗎?”
她眼含關切。
姬玉落挑了下眼,京中關於霍顯疼妻這個消息不知怎麼越傳越厲害,但她知曉其中定有他自己的推波助瀾,這也是姬崇望聲名愈下的原因,許多人因此以為姬崇望與霍顯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思及此,她敷衍地“嗯”了聲。
姬嫻與淺淺地笑了笑:“那就好。”
她磨磨蹭蹭,並不很想離開,依依不舍地看著姬玉落,咬唇問:“阿姐,我以後可以去霍府找你麼?”
“不可以。”姬玉落直言道。
姬嫻與不是不能覺察出姬玉落愈發冷漠的態度,她隻以為阿姐脫離姬府,不想再與她們往來了,畢竟她從前過得實在不好。
她麵露哀傷,眼裡閃著淚光地“哦”了聲,倒也沒糾纏,便下了馬車,完了還站在邊上萬分留戀地往這裡看。
姬玉落沒看她,隻讓車夫調轉方向,重新往街市的方向駛去。
她安靜下來,回想姬嫻與的話,蕭元景這個名字在她腦子裡勾勒出筆畫,卻不記得這人長什麼模樣,當時本也沒瞧清他的臉。
那日他潛進蕭府,是跟蹤趙庸,而後見到趙庸與蕭騁見麵……
姬玉落一怔,總覺得有什麼至關重要的蛛絲馬跡被遺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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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鎮撫司。
霍顯剛從宮裡敷衍好暴躁難安的順安帝,就很不湊巧在回司所時撞見正在大街上耍橫的蕭元庭,人就這麼跟著霍顯不放了。
蕭元庭掛的是鴻鸕寺的閒職,日常連點卯都不去,朝中這些彎彎繞繞他一概不知,更不知蕭騁此行南下是被霍顯擺了一道,還拿霍顯當知心好友,長籲短歎道:“興南王那廝趁亂起兵,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欸遮安,我爹這回去,能打贏吧?”
蕭元庭難得有些擔憂,實在是外頭將興南王北上的軍隊吹噓得太厲害,像是不日就要打進京來。
霍顯看了他一眼。
興南王有高人相助,此次北上並非一時興起,而是籌謀多年,他的兵力糧草定是準備充足才敢打這一戰,反觀朝廷匆匆應戰,若非蕭騁有自己的“底牌”,平反無異於送死。
誠然,這些蕭元庭都不會知道,公子哥還活在夢裡。
霍顯笑道:“自然,鎮國公出馬,能有什麼問題?”
這幫狐朋狗友裡,唯霍顯最有本事,當得了鎮撫使,哄得了皇上開心,甭管旁人怎麼罵,反正蕭元庭是真服他,他說沒問題,蕭元庭就稍稍安心了。
他嘰裡咕嚕地道:“我堂兄也不知怎麼,平日對我爹那叫個百般孝順,結果我爹出征,他倒好,竟然相看起人家來了,早不看晚不看……對了,是姬家那個小丫頭,都還差一個月才及笄呢,這也太小了,萬一這事成了,你倆就成連襟了,你可不準和他好啊。”
霍顯稍頓,“蕭元景要和姬嫻與議親?”
“對啊。”
蕭元庭沒當回事,眼看時辰已晚,他一通抱怨後便兀自離開,想來是要赴下個局,走前還問:“一起去麼?南巷那兒來了個西域美人,隻在宮裡見過呢。”
霍顯起身送他,道:“公務在身,沒你福氣好。”
蕭元庭“嘖”了聲,“你這……顯得我有福獨享,要不我也不看了,我爹剛出征,不太好。你去哪兒,我陪你一程?”
霍顯拍拍他的肩,“詔獄,來嗎?”
果然,蕭元庭聞言便皺了眉頭,他是真金窩銀窩裡長成的紈絝子弟,平日仗勢欺人的事沒少乾,但就是見不了血腥,一聞想吐,這也是他對霍顯諸多敬佩的原因。
蕭元庭擺手道:“算了算了,奉陪不了,告辭。”
說罷終於離開了。
霍顯臉上的輕鬆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回到值房,書架後頭隔開了個隱蔽的空間,桌上堆滿卷宗,籬陽等心腹日夜兩用,都在同戰事搶時間。
這麼多年,趙庸雙手不沾惡事,壞人全讓彆人當了,以至於從他身上找點能定罪的汙跡實在太少,能拔出蘿卜帶出泥的契機更是沒有。
雲陽是送到他手裡的刃,一把能捅死趙黨的刃。
但這刃需得對準趙黨的心臟才能一舉殲滅,否則都是徒勞,還可能遭到反噬。
而他們僅有的時間隻在興南王與鎮國公兩軍對壘時。
所有人都明白,是故不敢懈怠。
要快,現在就是要快!
那邊,籬陽起身過來,往門外看了眼,見蕭元庭終於離開了,才低聲說:“主子,人抓到了,今夜就審嗎?”
霍顯鬆了鬆袖口,麵無表情道:“審啊,今夜完事都下職吧。”
籬陽忙說:“不用,熬得住。”
霍顯瞥了他那雙紅得發腫的眼,說:“你熬得住我熬不住,行了,該滾蛋滾蛋。”
籬陽笑著應,“行!”
待從詔獄出來時,星月已布滿天。
霍顯一身血腥味,還隱隱混著鐵鏽的味道,縱然脫去外袍也還是遮掩不住。
他煩躁地拿清香熏著身上的衣物,抬手聞著還是皺了眉,將那香薰丟給南月:“哪買的,混著味兒更惡心。”
南月一頭霧水,“臨時找獄卒借的,主子你從前從不用這些,你不是說用香娘們唧唧的,自己不用還不許我用,還——”
看著他斜覷過來的一眼,南月翁聲說:“所以就沒備,下回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