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章(1 / 2)

一簪雪 荔枝很甜 8459 字 9個月前

第七十一章

霍顯整裝離開,門一闔上,屋裡就隻剩她一個了。

姬玉落在原地站了許久,眼看那天邊濃雲色澤層層變化,墨色卷著血色,血色卷著藍色,漸漸變成一縷天光,她抬起食指在鼻息間聞了一下。

是霍顯的氣味。

不由讓人想起他方才被逼瘋的模樣,該做的卻都沒做,姬玉落壓了下眉梢,終於才將那點失落和不爽壓了下去。

她精疲力儘地倒在被褥上,埋首在軟枕裡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消化著功敗垂成的煩悶滋味。

但慢慢地,意識逐漸朦朧。

這一覺無夢,她睡得出奇的好。

三日後,鎮國公領旨南下平反,浩浩蕩蕩的大軍就從城門列陣而去,馬蹄聲震顫了整個京都,才讓這富貴窩裡消遣慣的人終於有了些要打戰的緊迫感。

雖大雍千瘡百孔,近幾年更是權力更迭頻頻,但天子腳下仍是最安全的地兒,好些人長到如今都沒見過血,不免憂心忡忡,於是京中掀起了一陣囤糧的浪潮。

加之因各地戰事湧入京中的流民愈發多,一時間竟亂了套,哪哪都有了挑事鬥毆之人。

京中治安本也由錦衣衛管,是以這陣子錦衣衛焦頭爛額,霍顯更是一邊應付著趙庸,一邊從雲陽私兵著手暗查趙黨一脈,姬玉落雖歇腳霍府,但卻也幾日不曾見他了。

趁這幾日,她將暗樁也布置好,表麵看是間茶坊。

既是暗樁,自是隱蔽為緊,故而選址在不算繁華的巷子口,不大不小,難引人注意。

這日姬玉落從霍府出來,便打算去茶坊料理庶務。

一家暗樁要打點的事很多,而調到京中的人手又太少,凡事隻能親力親為。

馬車行至中街,便又見前頭擁堵了好些滋事尋釁之人人,姬玉落讓車夫繞道,誰料風將簾子吹開,她餘光一頓,皺眉道:“等等。”

姬玉落跳下馬車,將那人群裡被擠得摔在地上的人拽了出來。

姬嫻與被擠得東倒西歪,膝蓋都摔破了,發髻都半垮了下來,宛如小兔受驚,惶惶不知所以,見到姬玉落時兩眼放光,隨即又暗下來,紅著眼道:“阿姐……”

自打出嫁後,姬玉落就沒有見過姬嫻與。

她又不是真的成婚過日子,是以從未參與那些後院女子舉報的詩會雅宴,劉嬤嬤時不時拿些邀帖給她看,她起初還會找借口推脫,而後索性不理,是以沒有機會見到姬嫻與。

姬嫻與倒是著人來遞上過拜貼,但她也以病辭了。

時日一長,姬玉落險些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便宜妹妹。

她身後沒有侍女,竟是獨自出門,真是稀奇,現在這個亂糟糟的時候,林嬋也敢讓她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子在外遊走。

顯然這小丫頭是自己偷跑出府的。

姬玉落掃了眼四周,將她帶上馬車。

起初,姬嫻與隻是垂著腦袋,拿帕子擦著手上的泥,後來那眼眶裡慢慢蓄滿霧氣,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掉,漸漸地,她才哽咽出聲:“阿姐。”

姬玉落抿了口茶,沒應聲。

她厭煩人哭哭啼啼,也更不會哄人,索性等她自己哭完了,願意說便說。

果然,姬嫻與哭完,自己就說了:“我是自己出府的,父親替我擇了婚事,是鎮國公的侄兒,母親她不同意,日日同父親鬨……今早父親趕著去上朝,還打了母親,說她、說她這些年胡攪蠻纏,犯了七出,要她禁足思過,日日都鬨,我實在不知怎麼辦了……”

姬玉落眼微眯:“蕭元景?”

姬嫻與抽咽著點頭:“是、是他,阿姐也認得他?”

姬玉落對蕭元景印象不深,唯一的交集便是那日潛入蕭府時,封府拿人的就是他。

隻是後來在查蕭騁藏兵的案子時,是通過蕭元景的“外宅”摸到的線索,蕭元庭是個不成器的敗家子,比起親兒子,蕭騁顯然更信任這個侄子,當時霍顯也說,此人在神機營當差,平日酒色賭一樣不沾,性子沉穩低調,姬崇望如今名聲被霍顯這個“女婿”敗得一落千丈,想要靠與蕭家的姻親挽回一二,自然是選了更穩妥的蕭元景。

而姬崇望又時任國子監祭酒,於蕭家而言便是多一份助力,是個穩賺不賠的好買賣,隻是姬崇望未必知道蕭騁的打算,否則以他的性子,為此就敢。

所以明麵上看,蕭姬兩家的親事門當戶對,林嬋該要笑得合不攏嘴,怎會反對?

姬玉落問:“林、母親因何反對?”

姬嫻與擦乾眼淚,往車簾瞥了一眼,猶豫片刻,手擋在唇邊,傾身過來,附耳道:“母親說蕭家家風不正,那個蕭老夫人,就是國公爺的母親,曾與人、與人……苟且。”

最後兩個字,姬嫻與說得格外艱難。

姬玉落挑了下眉,這種閨門密辛,姬嫻與覺得羞得要死,但姬玉落並不多心驚,隻是姬府自己家門都一身腥,哪來的臉嫌棄旁人?

於是輕頷首道:“你要嫁的是蕭元景,蕭老夫人那一輩的事,與你乾係不大。”

姬嫻與咬唇,翁聲說:“我也不知母親打哪聽來的謠言,她說當年與蕭老太太苟合的乃是蕭家的一個外室子,是老國公的親兄弟……還說如此一來,蕭國公的出身都未必清白,母親說這是趟渾水,不許我沾染。”

婦道人家最在意女子閨譽,林嬋出身翰林之家,骨子裡更是自視甚高,否則嫁給姬崇望的這些年,不會連哄自家夫君都學不會,是故也並不很看得上內裡醃臢的鎮國公府,何況蕭元景還隻是鎮國公的侄子,旁了一脈,不值當。

可道聽途說無憑無據,為了這事毀掉姬崇望的青雲階,姬崇望自然也是不肯的。

隻是蕭騁……

姬玉落倏地想起什麼,出了神。

姬嫻與喚她:“阿姐,阿姐?”

姬玉落回過神,看向她:“你如何想的?”

姬嫻與垂頭想了想,才說:“蕭元景年長我許多,年紀上看並不合適,可我聽說他為人潔身自好,從不進出聲色場合,到現在府裡連個通房都沒有,倒是很好。”

姬玉落想說二十來歲的男子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還是這樣富貴人家的公子,多半有問題,但話到嘴邊,腦子裡驀然浮現一個人影,將要出口的話不由卡在喉嚨裡。

有些人一屋子姬妾,也依舊成了柳下惠,肉都送到嘴邊,他甚至寧可把自己憋死,也不願張嘴。

但她並不認為蕭元景可以與霍顯相提並論,定是有彆的緣故,且不論此事,蕭家也絕非良配,這一點林嬋倒是誤打誤撞給蒙對了。

姬家會不會卷到這場是非裡,姬玉落並不關心,姬嫻與嫁給誰也與她無關,但是……

馬車停在了姬府門前,姬玉落說:“你年紀還小,高門大族的女子不急著嫁,這門親事你父親有彆的考量,可於你來說並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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