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忽而叫住她,道:“聽聞沈家早年與東宮有過婚約,想必你也知曉了催雪樓背後之人是誰,你……若想見他,我可以安排。”
盛蘭心玲瓏心思,怎聽不出姬玉落話裡的試探之意。
長孫與霍顯到底不是一路人,既然長孫沒死,她這個未婚妻會不會生出異心呢?
她低頭失笑。
盛蘭心笑起來猶如一捧甘甜清泉,實在好看,姬玉落都忍不住為之動容,隻聽她道:“物是人非,不必多見。”
長孫殿下那樣的人,年少時沒有哪個姑娘會不為其傾心,盛蘭心確實自小就仰慕他。
可說實在話,這麼多年朝不保夕的日子,那點情愫也早就淡得足以忽略了,而今聽聞他音訊,久逢故人的欣喜之餘,更多是悵然和惋惜。
何況……
盛蘭心斂眸,道:“有勞玉落小姐費心了。”
姬玉落微微頷首,“那太可惜了……我聽說沈家原還有位大公子?”
盛蘭心沉默,垂眸道:“家兄早在當年亡故了。”
她說罷,福身離開。
背影都顯得有些哀傷。
姬玉落看著那抹裙擺走遠,至消失不見。
盛蘭心,沈蘭心……
她忽然想起那不著調的沈青鯉來。
好似不止一次從謝宿白口中聽到“蘭序”二字,她原以為是字,看來並不是。
那邊,盛蘭心拐過花圃,腳步才慢了下來。
裹挾著花草氣息的風拂過臉頰,她忽而停步,閉了閉眼。
當年平伯府牽扯進東宮一案,落了個滿門抄斬的重罪,父親拚死反抗,前來辦案的廠衛一聲令下,就地正法,場麵血腥又混亂,也因此,奶娘有機會偷梁換柱,用自己的親生骨血換了她一命。
其他人都死了,那個濃眉大眼,平日總是笑著逗她開心的兄長也死了。
獨她一人活了下來,可這活著的滋味生不如死。
陡然一陣腳步聲漸近,盛蘭心睜開眼,就見前方一抹桃色婀娜走來,她眼裡閃過厭色,便想轉身避開。
身後的人叫住她:“你躲我做什麼?”
盛蘭心停住,葉琳琅便走上前來。
她頗為無奈,當初在宮裡時,為了有機會接近趙庸,她拚命學習聲樂,好能被挑中去禦前表現,一時風頭太盛,惹來了同樣拚命要去禦前的葉琳琅。
隻是當初葉琳琅的目的在皇上罷了,陰差陽錯被趙庸一同賜給了霍顯。
再後來,霍顯做戲“獨寵”她,葉琳琅更瘋了,她不敢明著做什麼,但總愛暗暗使絆子,那些小打小鬨反而尤為難纏。
如今眼見盛蘭心“失寵”,她於是明目張膽起來了。
隻聞葉琳琅掩唇一笑,道:“方才見你在與夫人說話,怎麼,怎麼,現在你竟也要靠討好夫人過活了?”
盛蘭心搭著眼,用帕子拂去手背上沾染的花粉,一言不發。
葉琳琅歎氣道:“那個姬玉瑤,說是身子骨弱,前些年都在寺裡靜養,可實則我打聽過了,她是因生來命格犯衝,自幼不被待見,隻能去寺裡避風頭,娘家不予撐腰,你當她是什麼尊貴人呢?”
盛蘭心敷衍道:“所以呢?”
葉琳琅道:“我們姐妹們也就罷了,主君從前那般疼你,要什麼給什麼,你怎麼甘心被這樣一個人壓一頭?這點心氣兒,倒是我高估你了。”
葉琳琅這兩頭挑撥,企圖坐收漁翁之利的心思都刻在臉上了,若盛蘭心真是個普通妾室,如今這個境遇確實很難不頭腦發昏,做出點什麼來。
可惜她不是。
既沒有被主君疼愛,也沒有所謂失寵。
平日裡盛蘭心尚有閒心敷衍她一二,今日卻真的倦了,道:“你這般看她不慣,何必拿我當刀使,左右你也說了這樣一個人,柔弱好欺,把你從前對付我的本事顯露個一兩手,給她找點麻煩還不簡單?”
葉琳琅抿唇望著盛蘭心,表情略顯認真,像是真把盛蘭心的話聽進去了。
盛蘭心冷笑,從她身側擦肩而過。
北鎮撫司外,柔弱好欺的姬玉落提著食盒,扣響了大院後門。
之前她被霍顯強行擄來時許多人都見過她的模樣,那開門的錦衣衛一怔,反應過來道:“夫人?!”
姬玉落溫聲道:“你們大人幾日不歸家,我來看看他,眼下,到用晚膳的時辰了,他可閒下了?”
錦衣衛道:“大人進宮了,去了有一陣,該回了吧,要不夫人進屋裡等?”
“好呀。”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