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速度飛快,腦子裡一幕幕閃過今日姬玉落的異常舉動,就連他從湢室出來時瞧見她上藥,到她說頭暈,全都是她算計好的!
霍顯急喘著氣,順安帝一經出事,接下來京都必不太平,謝宿白的動作提前了。
他刹住腳,看著石洞附近的狼群,他們的眸子在夜裡發出幽暗的光,虎視眈眈地,蓄勢待發。
蕭元景後腳到,險些撞上霍顯的背,他聞著濃重的血腥味兒,看到那具被撕爛的屍體,麵目全非,柔軟的絹絲染上了血,那是……
惜妃!
蕭元景瞳孔緊縮,隻聞陡坡上傳來叫喊:“來人,快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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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亂成一片,姬玉落走出住處,停在小徑儘頭,那裡是皇帝消失的園林,幾個女眷聞聲結伴而來,不敢上前露臉,也都停在旁的涼亭下,遠遠觀望,低聲互相詢問。
姬玉落神色淡淡,側身望了一晚,正要收回視線時,倏地瞧見樹影裡站著的人影。
是今夜給蕭元景送飯的隨從。
他皺著眉頭,神情略顯不安,探頭望了望,駐足片刻才往回走。
姬玉落的目光下移,停在他那雙繡著紋路的軟靴上,頂好的皮麵,再觀他衣飾,整潔乾淨,雖看著樸素,但用料講究。
而且……
姬玉落想著,下意識往他離開的方向邁了兩步,似想將人看得更仔細一些,卻見兩列錦衣衛風似的從跟前踏過,道:“動作快點,禁軍那裡出了岔子,成群的狼都放出來了,山上人手少,大人還在呢!”
姬玉落頓住,隨手扯過一個錦衣衛,問:“怎麼去山上了?”
那錦衣衛正要發火,一見來人,當即恭敬道:“夫人,大人往山裡去了,前頭聽見狼鳴,禁軍才道出紕漏,您可千萬留在行宮裡!”
他說罷,匆匆跟上隊伍。
碧梧小心翼翼跟上前,想勸她回屋裡,但見垂著眼,唇角抿直的模樣,又不敢勸,“小姐,我們……”
“你留在這裡。”姬玉落提步往前,回頭道:“彆跟來。”
碧梧頓步,不敢再跟了,隻心累地來回踱了兩步。
姬玉落胡亂牽了匹馬,走的是通往九真廟後山的密林,這比禁軍和錦衣衛上山的路更遠,勝在平坦,她一路疾騁,到石洞口時,禁軍的火把已經點亮了山林,沿著陡坡圍了一圈。
弓箭“嗖嗖”橫飛,群狼飛奔,嘶吼劃破長夜;陡坡上,禁軍和錦衣衛持刀與狼群對峙,場麵一度亂成一團。
順安帝竟然沒死,他撇開惜妃爬上樹,可過於肥胖的身軀令他行動並不靈活,他從樹上摔下來,腿都摔斷了,半隻胳膊也被咬斷,渾身血淋淋的,但還沒斷氣,隻是也已經奄奄一息,狼王咬著他的腳,企圖將他往下坡拽。
姬玉落終於找到霍顯的身影。
他那柄鋼刀上全是血,剛捅死一匹齜牙向他咬來的狼,隨後撲向陡坡,抓住了順安帝的手,順安帝堪堪吊在陡坡上,動也不動,宛如一具死屍。
狼口奪食,猶如兵在其頸。
狼王身軀龐大,能號召群狼,也能以一抵十,它背部已然中箭,卻依舊行動自如,那雙深綠色的眸子,緊緊凝視著霍顯。
四目相對,卻不知誰的眼神更凶。
霍顯攥緊了鋼刀,刹那間,刀刃劃出一道血珠,狼王摔在一旁,利爪劃過霍顯的手背,鋼刀也隨之落地。
狼王仰天長嘯,戾氣更甚,它很快就翻身朝霍顯撲去。
與這種猛獸近身肉搏,人向來占不了上風。
鋒利的狼牙嵌進胳膊裡,霍顯沒甩開它,掄起拳頭往它腦袋上砸。
一下一下,似能聽見狼王腦袋裡骨頭斷裂的聲音。
它嗚咽一聲,卻不肯鬆手,像是打算同歸於儘。
姬玉落下馬,闊步上前,奪走錦衣衛手裡的弓箭,不顧旁人震驚,搭箭拉弓,箭頭指向霍顯身前那匹甩不開的狼,然而就在她要鬆指的一瞬間,瞥見斜對麵,同樣舉動的蕭元景。
可他手裡的箭指的不是狼王。
千鈞一發,姬玉落微微抬手,“嗖”地一聲,兩支箭幾乎同時射出,卻離霍顯一尺距離時相撞,掉落在地。
蕭元景麵露驚色,猛地抬眼看過來。
撞見的是一雙冷寂的眸子。
她靜靜地望著他,眼裡沒有驚濤駭浪,沒有艴然而怒,在這烽火狼唳裡冷漠地像一捧雪山上的清泉。
姬玉落就在那微波粼粼裡再次抬起弓-弩,這一次,箭頭對準的是蕭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