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些人抓自己是為了對付蕭元景,於是想方設法地去尋死,他不願給蕭元景添麻煩,更不想蕭元景因他出什麼意外,於是重複道:“你殺我,殺了我。”
侍女氣急:“你——”
房門大敞著,屋裡僵持不下,過了片刻,姬玉落從外頭進來。
看了看一地狼藉,迎上長安仇恨的眼神。
她很輕地笑了聲,說:“收了吧,不吃就不吃,大不了快死的時候灌碗參湯就是了,就是可憐了這細皮嫩肉的俊俏模樣,都瘦脫相了,蕭元景瞧見,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長安咬牙道:“你這個惡毒婦人!”
姬玉落不說話,溫和地打量他。
在京都時,她總共見過他兩次,一次在茶坊外的長街上,他跟在蕭元景身後,而蕭元景手裡提著燈,第二次在九真廟,他給蕭元景送飯,卻是蕭元景一路提著食盒,臨到分開才還與他。
那時她便想,什麼樣的主仆關係,竟是主子替仆人拿物什。
人們都說蕭元景行事內斂,作風乾淨,二十好幾的年紀還不近女色,就連姬嫻與都說他難得。
可事出反常必有妖,又不是人人都是霍顯……霍遮安也不是什麼柳下惠。
她本隻是想試上一試,沒想到蕭元景丟了個小廝當真瘋了,竟敢大動乾戈在行宮搜尋,而這個叫長安的小廝也好是衷心,命都不想要了。
主仆情深到令姬玉落有些意外,卻也不算特彆意外。
侍女收了粥,又捧了碗藥來,“小姐……”
姬玉落道:“灌,打暈了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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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率軍謀反之事,隨著汝寧府的急報在京都傳來,班師回朝的軍隊在半路上反了,朝廷都懵了,這算個什麼事?
好些人不肯信,直到一路往北的州府紛紛發來急報求援,他們才不得不信,
再知叛軍已抵達懷慶,眾人皆惶惶不安,完了完了,照這個形勢下去,還不用半個月就要打到城門口了!
而此時京都毫無防備,必須得派兵禦敵。
沒有皇帝,內閣隻好自行商議。
然而皇位空虛,民心不安,京都將破,國之將亡的氣氛迅速蔓延全城,連皇帝都沒有,這還守什麼城呢?
於是,朝廷如今就兩道聲音,一道聲音在緊急商議南下禦敵之事,一道聲音在迫切希望新帝登基。
至於新帝……
這又是一場唇槍舌劍之戰。
謝宿白事不關己一般,每隔兩日便去國子監講學。白衣飄飄,不染塵灰,那人淡如菊的模樣,簡直與傳說中的懷瑾太子一模一樣,這讓見過沒見過懷瑾太子的人都心潮澎湃。
學生們也很願意聽他講學,起初還隻是慕名來聽,誰料這長孫雖有腿疾,但竟真有如此才學,傳聞竟不是假的。
一時間,謝宿白在國子監倒成了眾星捧月的存在。
這日,他剛到國子監學堂,輪椅還沒推進去,就被一排烏泱泱的人頭擋在了門外。
眾學子跪作一排,妙語連珠,出口成章,聲嘶力竭請求長孫繼位,聲勢浩大到驚動了皇城禁軍,鬨了好大一場風波。
謝宿白卻以無能為由作推辭,揮袖離去。
此事迅速傳開,百姓向來崇尚學生,更是跟風起勢,民心當即向一邊倒去,這樣激昂的情緒甚至蔓延到了朝廷,漸漸的,竟也撼動了不少官員。
內閣迫於壓力,竟也不好再提當年東宮謀逆之事。眼下是什麼情況?叛軍將近,朝廷無主,那點陳年舊事反而變得無足輕重。
“顯禎帝當年都沒說要牽累東宮眾人,若是沒有那場大火,說不準當年皇位要越過太子,直接傳給長孫也未必嘛。”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努力讓此事變得合理起來。
要說這形勢,就連姬崇望見了都不由瞠目結舌,鼓動民心這一套,屬實是被那位人淡如菊的長孫殿下玩明白了。
霍顯人在府中,仍然洞悉京中情勢,然他隻是聽聽,並不下任何命令,倒真像個沒了靠山的落魄人,就連劉嬤嬤都心生擔憂,每日噓寒問暖,生怕他想不開。
卻見霍顯連日攥著那條玄色的鞶帶在手裡玩。
劉嬤嬤不解道:“這鞶帶……上麵嵌的金珠可是丟了?”
霍顯垂目看了眼,“嗯”了聲,含笑道:“被人偷了。”
劉嬤嬤卻沒聽出他的說笑,驚訝道:“誰這麼大膽子?竟偷到咱們府上來了?”
“可不是。”霍顯起身,說:“我如今這不是失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