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此次叛軍突襲,襲的是大軍主帳,其目的在於宣平侯。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倘若沒有了領頭之人,剩餘大軍數量再龐大,也隻會變成群龍無首的蒼蠅。
可這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難打的地方,潛入主帳的兵挑選的是蕭騁手下最強的兵,將也是最強的將。
但蕭騁與宣平侯相識數十年,太了解他在戰場上的能力,你或許能傷了他,但要他命,恐怕還差點火候!
蕭騁並不提倡這種冒進的打法,依他之見,該要迂回作戰,先甩掉這群尾巴,攻進順德府再說,可穆勒與之意見相悖。
他隻說:“國公爺,你的謹慎隻會成為他們拿捏住你的一把刀!”
蕭騁不言,他在太原府外確實錯過一次。
然這次他沒有料錯。
蕭騁立在高地往下看,隻見那山丘沒有火星,便知突襲失敗,派去的精兵強將無人生還。
他閉了閉眼,心中忽然生出些許荒涼。
從在汝寧府開始,一切都仿佛脫離他的掌控。
他沒有料到皇長孫尚在人世,也沒有料到會在汝寧府就發起戰爭,原本爛泥一樣的朝廷,忽然變得堅不可摧,而京中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他一概不知,完全是閉眼在打仗!
然事已至此,早已無路可退。
蕭騁眼底的陰鬱更甚。
他沒有怪罪穆勒,甚至沒說什麼,在峭壁邊站了許久,徑直回去營帳,心中似有了一鼓作氣的主意,迅速召開將士商議策略。
穆勒很開心,他的主人終於有了正麵迎敵的想法。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這夜突襲似乎惹惱了對麵的敵人,商議至夜半時,帳外忽然一陣騷動。
蕭騁沒在敵營見到的火光近在眼前,開始時隻山腰有零星一點火花,但秋日涼風拂過,火星子便四處飛濺,漸漸往高地蔓延,似有燎原之勢。
眾人麵色都很難看,顯然瞧出這是放火燒山,引狼出洞的意思,他們正麵迎敵的策略不得不被迫提前。
這是兩撥人馬的第二次對壘,雙方儘是休整完畢,戰鼓敲響,金戈鐵馬,勢如破竹!
廝殺聲回蕩,隻覺腳下的土地都在顫動。
鮮血染紅了深秋的枯葉,順著山脊流至河裡,洗滌了一整條溪流。
亡命之徒,個個都像將要餓死的惡狼,宣平侯四麵包圍的陣型被一次次撕出裂縫,又被他當機立斷地補上,他瘸著腿坐鎮後方,卻好似在前線安了無數雙眼睛,能洞悉一切,還能根據瞬息萬變的局勢改變策略。
這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經驗!
他是老將,是浴血奮戰過的老將,霍家的榮耀從來都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宣平侯也不例外。
周白虎在這時終於肯承認他這土匪頭子確實差了點檔次,便也不再唧唧歪歪,領著弟兄全聽宣平侯的指揮,齊心協力,雖以寡敵眾,但竟也不落下乘,將士們的圈型在逐步往裡推進縮小,試圖將獵物都逼至絕路,叫他們沒有還手的餘地。
三天兩夜,雙方兵馬都到了精疲力竭之時,隻看誰眨個眼,便會讓敵人有機可乘,是以無人膽敢懈怠。
局勢又一次僵持不下。
而就在這時,周白虎隱約感覺腳下的土地在晃動,他回頭,隻見那揚著大雍旗幟的大批人馬正朝營帳狂奔。
樓盼春來了!
數萬兵馬,以排山倒海之勢朝敵軍撲去!
周白虎不認得樓盼春,隻抱著□□頗為目瞪口呆。
發已全白的男人身上有著鋼鐵一樣沉穩的氣質和融入骨血的威勢,麵對千軍萬馬,他舉刀一喝,猶如猛虎出山,一呼百應!
他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矯捷身手,隻見他手中的刀快如閃電,步法更是行雲流水,踩著無數人頭直指敵方指揮車上的穆勒。
大手一揮,血珠在天邊劃出一道弧度。
他站在戰車上,眼底漫出一種冷酷的鋒銳,那種鋒銳像是能刺破喉嚨,穿透心臟。
那是大將的風範。
周白虎有那麼一刹,甚至想給他跪下。
-
順德府城外的戰事正打得如日中天,皇城也沒有停下,新帝的登基大典辦得沸沸揚揚。
欽天監擇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